11,龙江船厂
最后更新于:2022-04-01 01:22:02
铁木真又一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洁白的床上。床边是整洁异常的书桌和柜子,和煦的阳光从窗口和垂着珠帘的门口透入。一个少女背对自己坐在床边。此情此景,让他简直想不起“地狱掘金”时的感觉了。铁木真迷迷糊糊地叫了声:“玛鲁?”
那少女回过头来,却是碧姬。她皱着眉头说:“手坏了,脑子也坏了吗?怎么连人都不认识了。”说完,她捧过一个乌木盒子,“你该换药了。有点疼,请忍住。”她的脸色苍白,身姿僵硬,板着脸。
铁木真低下头看她换药。碧姬说:“别看自己的手,本来是炸坏了,血肉模糊,不切除右手就要危及性命。但是玛鲁跪求同盟中的医生,请他给你医治。她说你还要用弯刀,右手不能废。医生只好除去你右手坏死的表层肌肉,用药物拔净热毒,再使肌肉皮肤重生出来。”
铁木真问:“玛鲁对医生有什么恩义,怎么她一求医生就要答应呢?”
碧姬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位医生,就是监护我们两个的姨妈认识的同盟中人。”铁木真这才恍然,又问:“你呢?你为什么要来为我换药?怎么不让玛鲁来?”
碧姬的脸微微一红,眼睛望着别处,说:“你别想偏了。医生说,我女孩儿家心细手轻,又作惯了药剂师,看护病人、更换药剂最合适了。你的手虽说是为救大家受伤的,跟我也有点关系。我不想无端受你恩惠,所以主动来看护你,算是还你的情。”
“那么,多谢了。”铁木真把目光投向碧姬正在换药的伤手。碧姬怒道:“我不是不让你看吗?!”
“看一眼,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铁木真微笑道。
他的右手果然如碧姬所说,已经剥除了表层肌肉。筋脉与白骨触目惊心。碧姬冷冷地说:“看嘛,慢慢看,夜里多做几个恶梦才好呢。”说着用一支极轻极软的小丝笔,把盒中的黑色药膏刷在铁木真的手上。
确实痛入骨髓。铁木真却坚持若无其事地说:“男子汉死都不怕,还怕看骨头么?可怪的是,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不害怕呢?”
碧姬说:“我作刺客、研究杀人这么多年是白混的吗?我现在已经是目无全人了,拿一个人来,一顿饭的时间里我可以把他清清楚楚地分解开,筋是筋、骨是骨。”
铁木真说:“庖丁解牛,厉害,厉害对了,我睡了几天?”
“四天。”
铁木真挣扎着要坐起来:“不能再躺了我们赶快去中国。”
“你没有问,就知道现在不是去中国吗?”碧姬不伸手按他,却用木盒压住他的肩膀说,“实话告诉你,我们正是往你的中国走呢。”
铁木真这才略略放心,又问:“玛鲁呢?”
碧姬怒道:“你睁开眼睛到现在,已经问了几次玛鲁!想叫她来给你治手吗?”
“对不起!”铁木真笑着说,“不敢再问了。不然的话你要把我筋是筋、骨是骨地分解开,连一顿饭时间都用不了。”
碧姬苍白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微笑:“我知道你记挂玛鲁,她为了将功赎罪,被同盟派去做一件很难的工作啦。大概在几个月内回不来。你就安心养伤吧。”
“多谢大姐。”铁木真低声说了一句。碧姬脸色更加苍白,问道:“你今年几岁?”
“二十二岁。”
“我比你小好几岁,你为什么要叫我大姐呢?”
铁木真说:“是随着玛鲁叫的。”
碧姬已经给他的手换好了药,包扎起来了。她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收好乌木盒,转身走了出去。
门口珠帘一阵清脆的响动,铁木真暗想:“这位碧姬小姐真是艳如桃李,冷若冰霜。但愿我没有得罪她才好她说要去中国,那正合我意,到了中国之后,怎么才能见到讨厌的皇帝呢?可玛鲁又是去做什么事了呢?该不会有危险吧!”思来想去,念头总是归结到玛鲁身上。
过了片刻,珠帘一响,碧姬又走进来,把一枚银铃丢在床上:“你有事的时候,就摇这个铃,我听见就会来的。”
铁木真想起自己在船上生病时就是扯绳摇铃,立刻问道:“我的怯绿连号怎么样了?水手们呢?”
“他们都好好的。一群大男人,难道还要我去照管?”碧姬不耐烦地说,“你这人真是婆婆妈妈的,自己的汤还没吹冷,要管别人”
铁木真说:“我又多嘴了。受你的看护已经很承情了,还要拿船的事来问你。”
碧姬低声说:“看护你是我自愿的,等你养好伤,我们俩各走各的路,谁也不欠谁的情。你的船上是那个牛一样的大副在当代理船长。”
“现在我又是在哪儿呢?”铁木真问。
碧姬微微一笑,说:“在我的船上。”
“你的船?我们逃出同盟的岛了吗?”
碧姬说:“那天你地狱掘金救出了五个人,绿衣使者只能放了我们。这是黄金同盟上百年来的铁律。从这规矩制定那天起,只有你一个地狱掘金成功的。”说到此处,她脸上微微露出一种自豪的神色。
铁木真问:“你的船叫什么名字?”
碧姬笑道:“叫做柳叶刀号,你看怎么样?”
“很好,形神兼备。”铁木真又问,“我们这是在往中国开了?”
碧姬说:“当然。你要问几次才安心?”
一天无话,到了夜晚。铁木真独自睡在这间宽敞的舱房里,回想着白天碧姬的所为。她确是个性情乖戾的女孩子,在这一天里铁木真就见过她打了五个手下的耳光,仔细想想,其实玛鲁的脾气跟她姐姐有点像,都颇暴躁。铁木真自己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心事重重,难以入睡,思虑着将来该怎么办。当然首先要找到郑和那艘沉没的宝船,按马明的说法,那船能征服海洋。其次,向中国的皇帝借兵。虽然姓朱的帝王与蒙古人是世仇,但自己若要替他征服海外之邦,想来他是不会拒绝的。
门口珠帘忽又摇响。铁木真低声问:“谁?是碧姬吗?”
无人应答。铁木真又问:“碧姬,是你吗?”
“她才给你换了几次药,就满嘴都是碧姬。”玛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铁木真惊喜交集,叫道:“玛鲁!你完成任务回来啦?快到这儿来让我看看。”
玛鲁却不进来,铁木真又喊了两声。珠帘一响,碧姬手持红烛走了进来:“我说了多少次,你脑子又没坏,为什么总是认错人呢?”
“可是刚才”铁木真说了半句就停下了,因为他也已经疑真疑幻,搞不清刚才听到的究竟是谁的声音。烛光之下,碧姬面容苍白,衣袍模糊如雾。铁木真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玛鲁我我听见你了”
“你怎么啦?”碧姬的声音显得有点惶急,“你醒醒铁木真!你的头好烫”
昏昏沉沉地,铁木真仿佛听到玛鲁的声音在叫自己。他伸出手去拉她,却被按住了:“你不能动。你的手要静养。”昏乱中,他觉得有只柔软的手,把一张丝帕盖在自己口鼻之上,他闻到一阵幽香,然后就沉沉睡去。睡梦之中,仿佛还听到一丝隐约的啜泣。
次日醒来,铁木真先去摸自己的脸,那张丝帕早已不在了。他闭着眼睛,苦苦思索昨夜是否听见了玛鲁的声音。他把手轻轻盖在自己脸上,回忆那丝帕盖上来时的香味,似乎有点像玛鲁肩撑自己时散发的幽香。他心里一热,拿起银铃来摇了摇�
碧姬走了进来。铁木真说:“昨天夜里我是不是昏迷了?”
“是。”碧姬寒着脸说,“而且还发了疯一样又叫又跳,你又错把我当成妹妹了。”
铁木真说:“不是我错把你当成玛鲁,而是玛鲁就在这条船上。请你把她叫过来,我想见她一面。”
碧姬沉下了脸:“你怎么会这么想?如果玛鲁就在船上,我为什么要瞒着你呢?她又为什么要躲着你呢?”
铁木真百思不得其解,真不知玛鲁为什么要避开自己。碧姬拿出乌木盒:“你又该换药了。”铁木真望着自己紧缠布带的右手,只觉这条船上处处都透着诡异。
碧姬一边涂药一边问:“玛鲁是不是给你看过一张海图?”
铁木真说:“是啊,据说那是郑和一艘宝船的沉没地点。宝船上有许多外国进贡的宝物。”
碧姬听到“宝船”这个名字,脸上现出一点红晕。她说:“真正宝贵的不是外国的贡品,是宝船本身。”
铁木真心里有一点思路在慢慢成形。他故意问道:“宝船有什么贵重的?只不过是木头造的嘛。”
碧姬说:“你不知道,郑和宝船虽然已经是百年前的旧事了,但如今大家提起来都是好生惊佩,谁也不知道,那么大的船是怎么造出来的,书上记载的‘牵星板’、‘针路簿’是怎么用来指引航向的,那几十门大炮和无数的连发弓弩是如何安装的,还有那神奇的赛星飞是怎么制造的。黄金同盟简直是削尖了脑袋要弄清宝船的秘密。”
铁木真摊了摊双手:“可惜,唯一能找到宝船沉没处的人已经死了。”
“宝船也是人造的。”碧姬说,“黄金同盟里面也有能工巧匠,只需找到宝船的设计图纸,再修造多少艘宝船,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铁木真说:“同盟给玛鲁的任务就是去寻找图纸吗?”
碧姬皱眉说:“你怎么老是放不开玛鲁?”
铁木真笑道:“我是在想那艘宝船。”
碧姬独自低头着恼了一会儿,说:“她已经去中国了,我们现在就是去找她。”
“那好啊,我们快去。”
柳叶刀号上有两个年轻的女仆,是专门伺候铁木真的。她们整理卧舱、洗衣喂饭,除了换药是碧姬亲自动手之外,一切的事情都由她俩照顾。铁木真不惯让女孩子服侍解手,碧姬满不在乎地说:“管那么多干什么?把她们当作猫啊、狗啊的,不就没事了。”
“可我还有一只好手啊。”
“你要想让另外那只手也尽快好起来,就得听话让她们伺候。”
“已经快好了。”
“是么?我是医生,你的手好没好得我说了算。”
一天早上,铁木真听见其中一个女孩的哭叫,还隐约有鞭子的声音。他从床上坐起来,披上衣服走出舱门。
天气晴好,而甲板上的景象却不好:有一个伺候他的女孩平平趴在长凳上,两个水手正拿着绰号“九尾猫”的多股绳鞭往她背上抽打。碧姬则在旁边冷冷地看着。铁木真怒喝道:“停手!放她起来!”
碧姬瞟了他一眼说:“在大海上打人鞭子是很平常的。不知道这是你的怯绿连号呢,还是我的柳叶刀号?”
铁木真哑然。船长在自己的船上惩罚人,用海上的话讲叫家务事,外人再怎么看不惯也没资格插嘴。他压住火气问碧姬:“为什么要打她?”
“偷东西。”碧姬一扬手里的一张纸。铁木真模模糊糊地看见,似乎是玛鲁从鲨腹掏出的瓶子里找到的那张海图。他说:“奇怪,这不是郑和沉船地的海图吗?”
“是,而且就是我们通过鲨鱼交给玛鲁的那张。不知道这个死丫头要它干什么用。打她!看她说不说?”
水手们用力抡起鞭子抽下去,那女孩哭叫道:“大小姐!你打死我,我也不能说呀!”
铁木真实在看不下去,说:“我看算啦。你已经把图找回来了,何必一定要知道她偷图的目的呢?罚也罚过了,饶了她这一次吧。”
碧姬说:“饶了她?凭什么?凭你一张嘴么?”
铁木真说:“咱们人情换人情,你别再打她,也不必再照顾我了。”
碧姬哼了一声:“你的手必须天天换药,不然的话就连骨头一起烂啦,不要我照顾?你说的倒漂亮!”
铁木真说:“反正我的手已经快好了。你可以把药给我,我自己按时换就是了。”
碧姬更加恼怒,大步跑进自己的舱里,捧出那个乌木盒子,甩在甲板上:“给你!”然后,就扭头走了。
铁木真蹲下去,用左手把摔散的盒子捡起来装好。旁边伸过一双纤秀的手,无声无息地帮他捡着盒子。他扭头一看,却是那挨打的女孩,脸上仍带着泪痕。他微笑着说:“受委屈了!”
“我没有,少爷你才受委屈了。”那女孩低声说,“让大小姐这么凶。”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脸一红,小声说:“我叫敏娜。”
“好吧,敏娜。”铁木真说,“你愿不愿意代替你们大小姐为我换药呢?”
敏娜满面喜色,连连点头:“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敏娜的手比碧姬重一点,换药的时候总是有些疼痛,但心是一样的细,她胆子本来很小,但既然铁木真的手即将养好,不再是那筋骨暴露的模样,她也就敢于直视了。铁木真总觉得她有点神秘。在她开始代替碧姬给铁木真换药的第三天,她在铁木真午睡时悄悄走进来。铁木真半睡半醒之间,仿佛看见她在翻阅书桌上的文件。他低声叫道:“敏娜,你在干什么?”
敏娜惊诧地转过头来:“啊?没有干什么啊,我在替大小姐收拾桌子。”
铁木真完全醒了,先让敏娜用冷水替自己擦把脸。敏娜跑出去端脸盆时,他迅速地坐起来,翻看桌上的书本。敏娜究竟在找什么呢?
一本《瀛涯胜览》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知道,这是郑和的一名随员马欢所著的西洋游记。没想到碧姬还能看懂中文。他略略一翻,见里面用墨笔勾划了许多文字。
敏娜端着脸盆进来时,铁木真已经躺在床上。敏娜拿起浸冷水的帕子拧了拧,轻轻为铁木真擦脸,神情十分认真。铁木真问:“敏娜,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你们大小姐的?”
“从前年,十五岁的时候。”敏娜说,“那时候家里遇到荒年,乡亲全都卖儿卖女。我妈妈说:把这孩子卖个好人家,也好吃顿饱饭,免得饿死。所以就把我卖了。”
铁木真说:“是你们大小姐亲自买的你吗?”
敏娜忍不住笑了:“怎么会呢?那时候大小姐也只有十五岁。她当时就已经在黄金同盟里面作刺客了,是大小姐的上司买了我,然后交给她的。到现在,我已经跟她两年了。”
“她常像那天那样打你吗?”
敏娜低头想了想,说:“不常打我,那天是反常了。”被提到偷东西的事,她显得有些慌张。
换药时,铁木真转过了话题:“敏娜,你是哪国人?”
敏娜笑了:“我是中国人啊。少爷看我像哪国的人?”
铁木真打量着她,见她头发黑如鸦翅,一双眼睛却有淡淡的蓝意。于是说:“你不像纯粹的中国人,定是混血。”
敏娜说:“对啦,我爸爸是波斯商人,他到中国去做生意,亏了本回不了国,就只好留下了。他娶了我妈妈,生了我。”
铁木真听她的话,有许多不尽不实之处——波斯贾竟会娶一个中国农妇,在荒年竟会像中国农民一样卖女儿,不过也懒得揭穿,他笑道:“你妈妈一定是个美女。”
“为什么?”敏娜眼里闪动着欣喜之色。
铁木真说:“女儿都这么美,妈妈就不必说了。” 他虽然粗疏严厉,但是若要和气起来,仍然能逗得女孩子十分高兴。
敏娜笑道:“你说错啦。波斯人跟中国人的混血,差不多都是好看的。”
“那你爸爸一个波斯人,怎么会喜欢上你妈妈这个异国女子呢?”
敏娜侧着头想了一下,说:“可能他是想要个家吧。啊哟!对不起少爷,疼吗?”她不小心把上药的丝笔捅在了铁木真那皮肤正在形成的手背肌肉上。
铁木真笑着说:“这算什么疼?”
敏娜问:“那天在岛上,我听说少爷从滚开的油锅里捞出了五个金币。手在油里面炸,一定是疼得不得了吧?”
铁木真说:“有一点疼,不过,熬过了开始的那一下子,就麻了。”
“听说少爷是为了救大小姐和她的妹妹。敏娜最佩服您这样有情有义的人。”
铁木真叹了口气。敏娜问道:“您叹什么气呀?”
铁木真故意又叹息了一声,敏娜更是注意了:“少爷,您有什么心事么?”
铁木真说:“敏娜,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大小姐的妹妹现在在哪里?”
“二小姐吗?”敏娜说,“她她不在船上呀。”
铁木真摇了摇头:“敏娜你没说真话。如果她不在船上,你也不用特意说明啊。我看你话说到一半就吞下去了,一定是有人不让你说实话,对不对?”
敏娜红了脸,扭捏了半天才说:“二小姐她自己不让我说的。”
“岂有此理”铁木真说,“她不想见我吗?”
“不是的!”敏娜急着解释,“二小姐她一天要问好几遍你的消息,问你的手好点没有,问你吃饭怎么样,睡觉怎么样。她经常在夜里偷偷地来看你,有一夜你发病,二小姐一个人在你舱房外面坐着,哭到天亮呢。”
铁木真想想那夜的事,确实能跟敏娜的话对应起来。他点点头,对敏娜说:“你跟你们大小姐说,我已经知道玛鲁在船上了,请玛鲁来看看我,跟我聊一会儿天。敏娜,你为什么不高兴?”
敏娜说:“没有不高兴啊。我就去跟大小姐说!”她说完就跑了出去。铁木真在后面说:“别怕,你透露消息的事,我不会告诉你们大小姐的!”
等了好半天,玛鲁才走了进来。她春衫薄软,两眼红红的,神情比以前显得憔悴多了,不再像原来那么活泼放肆,坐在床边也规规矩矩的。铁木真低声说:“你来啦。”
玛鲁低着头“嗯”了一声,突然说:“傻瓜!你怎么这么傻?”
“你说什么?玛鲁!”铁木真问道。
玛鲁说:“你为什么非要见我不行?我听姐姐说过几次了,你快昏迷的时候都把她看成了我。”说到这里,突然流出泪来。
铁木真右手已经养好了,就用右手按着她的手说:“你们本来就很像嘛。我很想你,玛鲁。听碧姬说,同盟派你去完成一个很艰难的任务,不知道有没有危险,我很是放心不下。”
玛鲁说:“你难道没有我就养不好伤吗?万一我死了怎么办?”
“你这么年轻,怎么会死呢?”铁木真笑着说。
玛鲁脸色惨白:“年轻就不会死吗?有多少人还没成年就夭折了。我们所过的生涯,朝不保夕,更难说得很。傻瓜,你不要这么傻嘛!我让姐姐来陪你,就是因为她长得跟我很像”
“所以我一看见她就想起了你。”铁木真说,“玛鲁,你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我?你为什么明明在船上,却这么多天不和我见面?为什么夜里来看我都是偷偷摸摸的?你为什么现在一见面就提到死字?”
玛鲁突然间泪流满面,把腿蜷到床边,两手抱住了膝头。铁木真紧紧握着她的足踵,只觉她脚腕幼细,滑如绸缎。他低声说:“玛鲁!你为什么哭?告诉我,有人欺负你吗?你跟我说好不好?”
玛鲁扭过头去,擦了擦眼泪,再回头已是微笑的脸了:“没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哭呢?”铁木真依然不放心。
“我说了没什么就是没什么!”玛鲁突然恼怒起来,她站起身来往外走,“我叫姐姐来陪你”
碧姬进来的时候,眼睛也是红红的。铁木真暗想:“这小姐妹俩真是的,怎么都哭了呢?”碧姬这一天都对他十分温柔。快到吃晚饭的时候,铁木真问道:“碧姬,为什么这次见面,玛鲁总是跟我提到死?”
碧姬说:“谁知道她!这丫头从小就很古怪。”
这时候船仿佛靠岸了,铁木真听到一阵陌生的音乐。
“这是什么音乐?”他问。
碧姬说:“秦淮河歌妓的琵琶,没有听过吧?”
“秦淮河?我们到什么地方了?”
“你还没有感觉吧?这几天我们已经进入长江,溯流而上,现在已到了南京啦。”
“我们到南京干什么?”铁木真很奇怪。
碧姬说:“同盟不是要仿造宝船么?你知不知道宝船是哪里造的?”
铁木真说:“南京龙江船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