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啊，那些事——一个程序员的奋斗史》——34

搬家之后，段伏枥上班也算不上很近，毕竟以前还有地铁，时间上还是可控的，现在只能挤着公交，确实有点不太方便。可能最为郁闷的是，在泥岗村根本没有到公司的公交，只能步行两个站的距离到银湖汽车站去乘坐4路公交。不过对于向来具有阿Q精神的段伏枥来说，这倒没什么，反正平时都是坐着，早上这走路就权当运动咯！既然上班了，那么也不能无所事事吧？段伏枥问黄华中，需要做点什么，答复是：先做个UI吧。以前在浩程微的时候，A6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UI的，直接跑的是Windows CE的Explorer界面，这样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对于开发者来说，根本就不用操心太多的事情；坏处是，这机器的差异化就非常小，给客户的感觉则是非常的山寨——虽然本来就是山寨产品，但好歹也要掩饰掩饰，不要这么赤裸裸吧？市面上的GPS设备，界面基本上就是九宫图，就和诺基亚的手机界面类似。公司很小，并且五脏也不俱全，自然也没有什么美工，对于界面的设计，自然谈不上什么美感。甚至是，段伏枥想用什么图片，都找不到任何人来做，这比之前浩程微还有一个半桶水的美工来说，实在还差了那么一大截。没办法，段伏枥又开始兼职起美工的职位。当然，要段伏枥设计出什么精美的图片是绝对不可能的，本来就不是美术专业出生，并且什么Photoshop啊，Coredraw啊，一概不会，他只会三把斧——画图。因此所做的事情无非是，从网上抓一点图标，然后用画图修修补补，也就成了程序用途。相比于市面上别的山寨公司，现在的公司更为山寨，山寨之王的称号绝对不为过，甚至于以手工作坊的名号，都觉得玷污了这个词。不过对于段伏枥来说，只要能领到工资，只要能学到东西，一切都好说，什么都不重要。他现在欠缺的，是时间；而这时间，却是他念大学时因为慵懒所欠下的，他现在必须要为此而偿还。现在段伏枥已经不用MFC了，因为他觉得MFC的宏实在太恶心。嗯，其实更为准确地说，他是看不懂这些花花绿绿的宏定义，不知其所以然。在代码方面，段伏枥有着自己的癖好，自己看不懂的东西堆在自己的代码里，感觉上就像自己的私有领地被陌生人侵占一样，是情感上所不允许的。何况，对于段伏枥这个阶段的菜鸟来说，C++本来就不咋地，如果再加上MFC，两个一起混杂，很多概念，很多调试方法，将混为一谈，对于成长是非常不利的。其实MFC的恶果在很多高手中也有体现，如果要一个MFC的高手转而去写linux程序——噢，不用跨平台，就让他写个命令行的应用程序，当涉及到字符串时，估计十有八九他会敲入这几个字符：CString。他自己都无法意识到，CString仅仅是MFC的东西，和标准C++无关，只不过平时将两者混为使用，他根本就分不清这其中的区别——特别是对于一开始就使用MFC的程序员来说，尤为如此。只是不使用MFC，直接使用Win32来写程序，对于段伏枥来说，入门实在是太难了。虽然之前仔细看过《Windows CE程序设计》这本书，但也仅仅是看过，一旦动手实践，才发现居然是如此的麻烦。在MFC中，如果需要创建一个窗口，那么只需要一开始设置，之后IDE环境就会自动生成代码；可这Win32，一切都是要自己动手，没有任何工具。其实这一周来，段伏枥就只干了一件事，就是如何创建窗口。本以为之前看书，什么都懂了，但没想到实际上，却是一片空白。所幸公司没什么期限压力——应该说，黄华中和老柳对于应用程序也只是略知一二，也无法给段伏枥制造什么期限，所以段伏枥还能够有充足的时间，让自己慢慢来熟悉。在这两周内，段伏枥没有闲着，同样的也有老柳。现在的利剑公司已经不用夏普的CPU了，而是AMD的AU1200。为什么不继续用夏普的呢？据黄华中的说法，夏普的LH7A404市场推广并不是很好，美国总部觉得嵌入式市场没有什么市场，已经打算将这个领域的部门给裁掉。至于AMD的AU1200，对于老柳来说也不是重新开始，因为他在浩程微的后期，其实已经开始偷偷研究这玩意，估计那时候两人已经有自立门户的想法。而这些，是一次聊天的时候，黄华中很兴奋地对段伏枥说的：“你不知道，在浩程微的后期，实在看不过眼Micheal，他做法太恶心了。我基本上每天来上班，就是玩游戏。还好有老柳，那时候已经开始研究这个AU1200了，要不然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用哪个芯片呢！” 段伏枥听了之后，隐隐明白为什么后期黄华中和老柳如此地不配合张俊的工作了，感觉上他们两人摆明就是想将公司搞垮，至少在自己自立门户以后，不能对新公司产生威胁。不过，相对于这些，更让段伏枥感慨的是，他终于明白没有“从来没有长久的敌人”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现在的利剑公司成员是四个人：黄华中，所谓的总经理，其实技术一般，跟打酱油差不多；老柳，就是做底层驱动的；张文香，管采购什么的；段伏枥，做应用程序的。是不是还缺少了点什么？没错，没有硬件工程师！如果是纯粹的软件公司，这倒没什么，可问题是，这是做电子产品的，没有硬件工程师，那怎么出原理图，怎么画板，怎么调试？所以，黄华中找来了一个人：王健！当然，王健是不会加入到黄华中现在开的这家公司，他也只是以兼职的身份，来进行相应的工作而已。之前王健和黄华中在浩程微吵得特别凶，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那天王健出现在现在的公司的时候，段伏枥觉得大事不好，因为怕王健是过来找晦气的，要和黄华中大吵一顿，没想到结果出乎意料，两人一团和气，宛如久不相逢的朋友。也许这便是女人所不了解的男人的友谊？前一刻还势不两立，后一秒就一笑泯千仇？当然，既然是兼职，也不是免费的，也是要给王健费用的，自然，这就是武总的事了。说起武总，这两周内也来过一两次，只不过是随便看看，然后在小房间里和黄华中聊了几下，就走了。有一次是在晚上九点之后，段伏枥收拾好东西就要回家，没想到在电梯里碰到了武总，结果武总很惊讶地说：“九点钟就走了？” 段伏枥一听，心里咯噔了一下，九点啦，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走？但现在已经不是那种刚出来不明事理的莽撞了，虽然内心有所不满，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笑笑地说：“嗯，家里有点事，今晚就早点回去了！” 武总一听，“哦”的一声，然后说了句：“那你回去先忙吧”，就走向了公司。虽然没说什么，但段伏枥觉得，似乎有那么点不对味。但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形，目前最重要的目标就是提高自己的水平，加加班其实也没什么很大问题，但也不能每天加到11点吧？所幸武总自己还在别的公司要上班，所以也并不是每天都过来巡查。搬到这华南电力大厦之后，段伏枥一切还比较适应，不过比较让他郁闷的是大厦里一个保安，只要早上一看到段伏枥，就会让段伏枥出示身份证。终于有一天，段伏枥忍不住了，问：“为啥你每次看到我，总要我出示身份证？” 保安笑笑说：“因为我看你的穿着，不像上班的？”神马叫不像上班的？虽然段伏枥工作一年多了，没买过什么衣服，一方面是自己想节约点，另一方面确实是没有时间，所以身上穿的都是大学时代留下来的，但也不至于每次都被拦吧？ “那什么才叫像上班的？” “这个……”保安继续笑着，但答不上来。段伏枥忍不住了，指了指正在等电梯的一个人，说：“那我觉得那个人也不像上班的，你干嘛不盘问他？” 保安这下来劲了：“你看人家还拿着营养快线呢！不上班，能买得起吗？” “……”马勒戈壁！你以前是不是做营养快线的推销员的？还是你到底收了哇哈哈多少钱？这么拼命推销营养快线？于是，段伏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买了瓶营养快线，喝完后也不扔，每天在家就往里面加温水，一到大厦的楼下，只要看到那保安，就向他晃了晃手中的瓶子，结果那保安每次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但再也没有盘问过。赶明儿这营养快线还成了身份的象征？这生活也太猫扑了吧？但想不到的是，更猫扑的还在后头。过了几天，段伏枥在等电梯的时候，旁边一个拍了拍他肩膀，转身一看，是经常在大厦门前收废纸废品的老头。干嘛呢？段伏枥迷惑了。没想到老头开口就说：“小伙子，不要那么虚荣啊！喝不起营养快线，就不要往里面灌清水。每天早上还要拿这瓶子晃一晃，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拿的是清水啊？你这瓶子我老头子盯了好几天了，不要就给我吧！” 大爷，您也太敬业了吧？还盯了好几天啊？敢明儿您早上就是在门口看着谁喝了饮料，算算今天能捡到几个瓶子啊？估计您这几天没捡到我手上这瓶子，让您憋得慌了吧？但老大爷您，这话也恁得太伤人了吧，虽然俺是没啥钱，但也不至于为了显摆，每天都拿个营养快线晃悠吧？看着老头那期盼的眼神，段伏枥无奈地将手中的瓶子递了过去。明天怎么办呢？如果明天换瓶脉动，不知道保安会不会还拦着？其实像老头这样的拾荒者还很多，他们经常躲避着保安，偷偷进到大楼的垃圾桶里捡瓶子或废纸。也许不少人觉得他们很脏，但相对那些劳而不获的假乞丐来说，至少他们还是在劳动，为自己的生存而活着，是不是也应该受到一定的尊重呢？在光鲜亮丽的城市背后，在那些阴暗的角落，都会存在着这些人。每次段伏枥心灰意冷的时候，看到他们，便觉得自己的那些苦恼并不算什么。至少作为程序员的自己，比上是的确不足，但比下，至少自己不用每天风餐露宿。人如果懂得知足，那么生活便没那么多烦心事；但如果仅仅满足于知足，却往往变得慵懒，止步不前。在这满足和不满足的交杂中，也许便是人前进的动力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