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短暂的混乱

10月的北京，天气已微寒。藉着离职后完全自由的时间，我决定先回家一趟。自去年“五一”回家至此时，又快一年半的时间了。曾几何时回家对我来说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但此时却变得如何之难。 回到家中，自有一番特别的感受。虽已是10月份，但广东老家的天气仍像盛夏，完全不似北京。别了快一年半以后再见到家人，所有的思家之情都变得真切起来，我的心里是几许开心，几许感慨。父母鬓角上的白发似乎更多了，脸上的皱纹也似乎更深了；祖父的精神虽然仍很好，但却无法阻挡岁月让他的容颜一再变老；曾祖母仍只能躺在床上，而且情况已变得更糟，头发已全白，动作艰难；小外甥已是三周岁，快一年半的时间让他完全变了一个样，长大了很多，而且早已学会了说话，此时已能很懂事地叫我“舅舅”。 这快一年半的时间，我不知道我自己是否也变了个样，但长辈的变老和后辈的成长，却让我感受到，一切都在悄然改变着，有些是我天天都对着的人和事，我自己感觉不出来，但对于别了快一年半以后才再见到的家人，却让我深深地感觉到了这种改变。人生中不应该是这样，总是相隔一年多快两年的时间，然后再感受一次那种改变，而应该是在这个过程中可以更多地一同经历，即使那种改变不能明显地感觉出来。 在家停留一个星期后，我再次返回北京。原来回家对我来说也成了一种旅程，一种短暂的旅程，正如那两句话所说的，“有一种感情叫思念，有一种旅程叫回家”。 在这个时候，票务公司原来的一个同事龙找到了我，也想我帮他做一个票务网站。龙是我刚入职时那个总经理的朋友，和征同一个部门，比我大一两岁，我和他一直接触很少，和他不熟，那时听说由于他和那个总经理的关系，所以他的待遇很好。后来小李总上任后，人事变动，龙也辞职不干了，离职时他在小李总的办公室里不知和小李总说了什么，结果狠狠地甩（还是摔？）门而出。虽然龙和小李总之间孰是孰非我无从知道，但是我却觉得除非万不得已，否则都不应该甩门而出，况且我一直觉得小李总人还不错。 这时我已搞来一台电脑，所以电脑不成问题。龙除了想将网站做成跟公司网站类似的票务网站外，还提了不少其他的要求和需求，但是他开出的价钱却跟程大哥给我的价钱差不多。我只是作简单的考虑后，就答应下来可以帮他做这个网站。 但是我这时却没有想到，我犯了不少失误。一是我和龙的交情不深，甚至还说不上交情，所以他不可能像程大哥那样信任我；二是在龙不像程大哥那样信任我的情况下，我没有将他的要求作认真考虑，也没有跟他谈好详细的需求，更没有以书面的形式将他的要求和需求全部列出并双方签字确认；三是之前我帮程大哥做了那个票务网站后，我已有了一套现成的源代码，虽然我可以直接拿来改，但龙还提了不少要求和需求，从经济的角度来看，我不应该接受他开出的那个价钱。所以后来在开发网站的过程中，龙不断提出新的要求和需求，我和他便出现了矛盾，并一度发生争吵。最后的结果便是，我只将应用了那套程序并换上了新设计网页的票务网站交给龙，他提出的其他要求和需求我都没再帮他做，而他给我的价钱就是他提前给我的那笔预付款一千多块钱。大家不欢而散。 从这件事中，我总结出，自己接单来做，如果对方不是十分信任自己的朋友，一定要将对方的要求和需求白纸黑字详细地列出来并双方签字确认，有凭有据，以免出现临时提出新的要求和需求的情况，使合作无法进行下去，以保障双方尤其是自己的利益。 此前与程大哥和小魏等人的聊天中得知，做票务业务的不少人都想自己做个票务网站，在帮程大哥做完那个票务网站后，我就想通过程大哥和小魏等人“牵线搭桥”，专门接单来做，但是那些人开出的价钱都很低，只有两三千块钱甚至一两千块钱，因为有不少用ASP来做票务网站的人也在接单，他们报的价钱都很低。此时更经这一事后，我还是决定先找份工作，等有合适的单再利用业余时间去做。 稍作整理后，我便开始了新一轮的求职过程。在这个时候，我在简历上不再以不实的专业名称示人了，而堂堂正正地写上了我的专业名称“供用电技术”。由于我学的是VB.NET，而大部分招ASP.NET程序员的公司都要求用C#，所以我只好又开始学C#。为此我又专门到北京西单图书大厦买了一本C#的书。由于有了之前积累的基础，这次学起C#来并不觉得吃力，反倒感觉轻松了许多。 经过几番辛苦、面试了多家大大小小的公司后，我又找到了我第二份网站程序开发的工作。公司是在中国传媒大学（原北京广播学院）校园内，是一家新成立不久的小公司，借助中国传媒大学的资源，做的是招生培训的业务，主要是面向全国各地即将参加高考的高中生进行招生，开设的培训项目有播音主持、表演艺术等。公司的总经理是个女的，广西人，很年轻，听说公司刚成立之初，还没打开市场，十分困难，她和所有员工都到街上去派宣传单了。此时公司的业务算是走上了轨道。 我所在的部门算我在内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人是个女的，姓蒙，广西人，负责美工设计的工作，大家都称其为小蒙。但小蒙并不做公司网站的美工设计工作，而是做公司宣传资料的美工设计工作。另一人则是部门的小经理，姓覃，也是广西人，比我大两三岁。 我进入公司后，并不是马上接手程序开发的工作，而是先负责公司网站的网页改版工作，即是网页设计和制作。向我说明网页设计的有关要求的，是一位负责招生和带学生等工作的女同事，因为她很了解招生培训的相关情况。这位女同事姓孙，大家都称她为孙老师。所以我便在孙老师的要求下开始设计和制作网页。这些工作对我来说并不成问题，很快我就进入了角色。 边设计和制作网页，经理边跟我说接手程序开发的事情。除了公司网站的程序开发外，他还把另一个网站交给我，让我先去熟悉程序。这两个网站的程序都是用ASP开发的，经理说目前还是先用ASP将这两个网站的功能完善起来，以后再慢慢用ASP.NET来改版。看得出来经理对ASP.NET并不是很熟悉，所以在ASP.NET上我还是比他有优势。 上下班时走在校园里，午饭吃在食堂里，这让我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北京广播学院的确是所不错的高等学府，这里的女生一个比一个漂亮，短短的几个星期内所见到的美女，比我此时活了二十多年所见到的美女总和还要多。但是我知道，这些美女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只可看看，不可拥有。 虽然工作正按部就班地做着，只要我坚持下去，转正不成问题，而且公司的氛围不错，同事间的相处都比较融洽，但是我却无法专下心来。一是因为我不是很想做美工设计的工作；二是因为我也不是很想做ASP的开发，而想做ASP.NET的开发；三是因为工资不是很高，我内心开始有点浮躁了。公司应该是家有发展潜力的公司，但是那是以后的事情，我更关注的是当前。而且即使以后公司发展起来了，我作为程序员的角色应该也不会改变。 所以这是一份短命的工作，几个星期后，我便在试用期还未结束时就辞职了。但是我并不觉得可惜。虽然当时我所见过的同事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但让我还能记住名或姓的，只有三个人，那就是那位孙老师，那位负责美工设计工作的女同事小蒙，以及那位部门经理覃。 这时C#的那本书我也学得差不多了，对于基本的应用已没有问题。不久后我又找到了一份真正以ASP.NET + C#做网站程序开发的工作。公司是在北三环安贞桥附近，从我所租住的地方石佛营西里小区过去可以坐302路车。原来我在票务公司上班时每天上下班坐车都很挤，但在这时，我才知道，302路车更挤，真是没有最挤，只有更挤。而且在三环上如果不塞车，来往车辆都开得很快，这使人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大都市那种让人神经容易变得紧张的快节奏。公司上班时间很早，所以我每天都要很早赶去坐车。 这是一家互联网公司，做的是类似于阿里巴巴那样的电子商务平台，通过向企业会员收费来实现盈利，只是其规模要比阿里巴巴小很多，是一家中型公司。公司办公室是那种开放式的办公室，除了领导办公室和重要部门，其余各部门的办公区都没有完全被遮挡起来。我所在的技术部门，包括美工设计、网站编辑等人员在内共有近30号人，主要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是负责为客户做所谓的“行业网”网站的，主要是用ASP来开发；另一部分则是负责公司电子商务平台网站的开发和维护的，所用的技术是ASP.NET + C#，而且ASP.NET的版本是2.0，我就是属于这一部分。所以就是从这时起我开始接触到了Visual Studio 2005（简称VS2005），并且后来就没再使用VS2003，而转向了VS2005。 公司办公室虽然是开放式的办公室，但在管理上似乎很严厉。公司发了一本专用的大本子，每个员工每天都需要写工作日志，然后定期上交给人事部检查，漏写一天要罚几十块钱，漏写超过多少天则有更重的处罚甚至开除。 老总是个40岁左右的中年人，口才不错，很能侃，每个周五临下班前他都要给在公司的全体员工开会，宣讲他的“思想”及公司近期要完成的任务和长远发展目标等，那情形就像那些传销头目给下面的传销人员“洗脑”一样。通常其他部门的员工都是先离开，然后他继续给销售人员“洗脑”。 公司除了北京总部外，在全国多个省份都有办事处。我从在网上搜索到的很多帖子中看到，包括已离职员工和各地客户在内的很多人对公司的评价褒贬不一，从中我也大概“了解”到，老总早年靠倒买倒卖起家，有点非法经营的性质，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原罪”，但是此时他的经营似乎仍带着欺骗客户的性质。虽然我无法确定事实如何，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所以这些情况使得我对公司没有多大好感，或者说这种公司氛围我不太喜欢。我骨子里是个正直的人。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老总无疑是个“人才”，因为“不管是黑猫还是白猫，只要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技术部门的两部分人员中各有一个主管，我所在的这部分的主管名字叫华。公司的电子商务平台网站算得上是ASP.NET的中大型网站，华就是要带领我和另外两个新同事一起负责这个网站的新的开发工作，而华也参与实际的开发，而且是其中重要的部分。华大概比我大两岁，大概是因为他的技术水平不错，他的性格有点狂傲，脾气有点倔，对下属的态度强硬。但我不得不承认的是，华的技术水平的确不错，在这个时期来说应该是ASP.NET搞得比较好的人，在他面前我明显有很多不足，用他给我面试时对我评价的话来说就是，“水平一般”。从中我知道了，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比如XML、Ajax等。 从休息时的闲聊中得知，华也不是计算机专业毕业的，听他说，他曾当过保安和厨师，不过他哥也是搞程序开发的，而且是在一家知名的互联网公司任职，所以在他哥的指点和帮助下，他也走上了程序开发这条路。可能正是因为华曾当过保安和厨师，所以才形成了他的那种性格和脾气。虽然华没有直接跟我说他此时的工资是多少，但他却间接地说争取明年工资能在一万块钱以上，可见他此时的工资应该不低。 无疑这又是一个非科班出身也同样可以把编程技术搞得很好的例子。这不免让我想起了那位未曾谋面的仁兄津，以至于我有意无意地将他和华进行比较，看他们两个人的水平谁更厉害。在我看来应该是津的水平更厉害一些吧。 在这里，我算是正式见到了多人独自或共同进行开发的场面。也是在这里，我看到了程序员被作为“牛”或是“代码民工”而进行工作的一种状态。技术部门的办公区很狭窄，每一排座位两边对坐，每一排都靠得很近，而每一排中两边的每一个座位也紧挨着。此时已是12月份，室外气温已在零下，但却抵挡不住狭窄的办公区里近30台电脑同时运行时所产生的热量，以至于早上进去时还冷冰冰的办公区，中午以后便感到闷热异常，而程序员同事们却一个个都若无其事地盯着显示器认真工作。这就是程序员工作的真实状态吧。 尽管我不太喜欢公司的氛围，尽管办公环境有点恶劣，尽管工作状态比较紧张，尽管我的技术水平还比较欠缺，但是应该说，只要循规蹈矩，踏踏实实地认真工作，我是能够胜任工作的，而作为程序员来说，在这里还是可以提升技术水平及达到相对不错的待遇的，华的工资情况就可以作为说明。 但是也许是因为在CSDN上看帖子看多了，纵横比较，受到上面那些观点的影响，又或者是因为这两年多来激情和精力被透支了，我慢慢发现我对程序开发不再像刚开始学的时候那样那么有激情、那么感兴趣了，甚至有点厌倦的情绪。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尽管我努力地按照华的要求去熟悉公司网站的程序，而且他要求我做的功能我也做出来了，但是我对着程序代码却越来越感到厌倦。部门的那种办公环境和工作状态也加剧了我对程序开发工作的厌倦情绪。 在我内心正挣扎着的时候，一件意外的事情，却给我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工作日志要上交给人事部检查的时间到来了，我这才恍然想起，这么多天的工作日志我都忘了写了。于是我请求前来收工作日志的人事助理再给我一点时间，我马上补写。我只补写了几篇后，人事助理再次来收，并说人事部经理已知道了此事，她无法再给我时间了。接着没过多久人事部经理便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当头就问我为什么没写工作日志。于是我诚恳地向他解释说，我忘了，我已补写了几篇了。但是他根本不想听我解释，而是咄咄逼人地说工作日志怎么可以过后补写，说我不将公司的规定放在眼内，我故意违反公司的规定，所以按规定没写工作日志的这么多天每一天都要罚款，补写的无效，并且他明确地告诉我，我不符合公司的要求，公司将不再对我试用下去。 就是这么一个照面，让我记住了这个三十多而不到40岁的所谓的人事部经理，他的态度让我心里十分气愤。而过后让我觉得很后悔的是，我当时竟没有甩门而出。之前我不太赞同在票务公司时龙在小李总的办公室里甩门而出，但此时我应该狠狠地甩门而出。我不就是试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吗？即使这些天的工资不要又如何？人，有时候不就是为了争一口气吗？他不懂得尊重我──我宁愿相信这不是公司的规定使然，而是他本人的素质使然──我又何需对他客气？ 我不能再试用下去的决定已基本确定，事实上我也不想再在这里做下去了。于是我向华及部门经理说明情况，请他们为我说说好话，希望不要扣我那么多钱。最后达成了一个数额，虽然少扣了，但还是从工资里扣了几百块钱。 最后，跟华作了一个简单的告别后，我便离开了这家公司。虽然在这家公司的时间也同样很短，而且离开的时候还发生了这点不愉快的事情，但是在这里我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比如对VS2005使用的掌握、多人共同开发时使用Visual Source Safe（简称VSS）对源代码进行版本控制、Windows Server 2003作为Web服务器的配置等。 当我再一次停下来后，我发现毕业后的这四年多的时间竟是过得如此之快，而这四年多的时间里我的转变也是如此之大。不管承不承认，我已完全放弃了我的专业了，而走进了程序开发的行列，俨然成了一名程序员，同时也或深或浅地被烙上了程序员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