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可怜的忧患意识

在网络硬件组一位同事的协助下，我所使用的电脑、分机电话及其他一些办公用品等物品都搬到中行客服组，然后我便正式开始了为期三个月的在中行客服组现场驻点工作的日子。 客服部果然很大，几十号人中，除了少数男员工外，几乎是清一色的女员工，而且大多数都很年轻，也有稍没那么年轻的，更有正值徐娘半老之年的，真是满园春色，令我眼前一亮。虽然一开始我心里不愿意到中行客服组现场驻点工作，但不久后我就有点流连忘返了。 中行客服组共有二十多人，除了有几人是男的外，其余都是女的，而且大部分都比我年轻。当中有两三个空座位，我就坐在其中一个空座位上。 还没来得及多注意几眼眼前的风景，我就忙开了。按公司的正常工作流程，是要先由中行客服组的主管或组长发邮件将问题反馈给我，我再进行处理的，但按祁总随时给他们解决问题的要求，此时已不能按正常流程来做了，所以中行客服组的那些客服同事都可以随时将他们所发现的问题反馈给我，然后我尽快处理。 这些客服同事知道我是来给他们解决问题的后，马上将他们手上已记录下来的问题单交给我，希望我尽快帮他们处理。于是很快一大叠问题单就堆在我的台面上了。 这些客服同事的工作过程就是在接听电话，他们用的都是专用的耳机话筒，互不干扰，但对我来说，就不一样了。他们每个人几乎都在不停说话的声音，汇集起来后，就形成了一个有点吵杂的声场，而我在工作的时候，偏偏是需要安静的环境来思考的，这就对我造成很大的影响，让我无法静下心来去思考问题，严重影响思路。 但是慢慢地，我竟然也能在这样的环境下适应下来了，虽然吵杂声音还是不断，但我却可以避免干扰了。 这些客服同事每天交给我的问题单都很多，虽然我已尽全力去处理，但还是无法处理得过来，所以我再次处于高度紧张和高强度的工作状态。 虽然祁总的意思是要我先从数据库中直接对数据进行操作，尽可能对有问题的数据进行修正，但我在处理的时候，还是不忘将导致出现错误数据的程序也一起修正了。我在处理的过程中就要走一遍程序所走的流程，我自然会同时将出错的程序也一起修正了。虽然同时修正程序会占用我很多的工作时间，使处理错误数据的时间减少，这有违祁总的意思，但这样做可以真正避免从源头上产生更多的错误数据，我当然会这样做，只有这样做，才能真正将问题解决，并真正使我的工作量减轻。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祁总怎么说，我不一定就要怎么做。 在解决问题的过程，我发现有些数据问题是因为信用卡积分原始数据的数据逻辑有误而导致的，我便将这些错误的数据逻辑反馈给洪，让洪跟中国银行的技术人员联系进行解决。此外，中行客服组同事或他们的主管或组长反馈的客服后台功能不能正常操作的问题，也要尽快给他们解决；而且跟各礼品供应商之间，在实际兑换开始后，也有很多数据交互上的问题出现了，这也需要我跟他们的相关工作人员联系进行解决。这些都是很麻烦很繁琐的工作，所以此时我的工作状态并不比前一段时间我接手杰的工作后的工作状态轻松，而且此时我也几乎偏离了我本来是要做程序开发的工作方向，而成了一名解决数据问题的数据处理员。 在兑换项目推广前，电子商务组招进了一位新同事，他的名字叫涛。涛和洪原先是同事，正是洪把他介绍进来的。兑换项目推广后，祁总便同时安排了涛负责礼品兑换网站的维护和更新的工作，以使我可以在现场集中精力给客服部解决相关问题。事实上从礼品兑换网站上产生的有关数据的问题，最终都体现客服后台上，所以有关数据的问题最终都要由我去解决，涛只是负责礼品兑换网站一些基本功能的维护和更新。 经过几个星期的辛苦和努力后，兑换系统所出现的问题逐渐少了很多，为此我和洪在这几个周末都要回来公司加班以尽快将问题解决。礼品兑换的整个流程，包括中国银行信用卡积分原始数据的传输和处理、信用卡用户进行礼品兑换、信用卡积分的扣除、将礼品兑换数据传输给各礼品供应商、各礼品供应商为信用卡用户进行礼品发货和配送处理、各礼品供应商反馈礼品发货数据和礼品签收数据等各个环节，都基本上可以顺利地运转了。这当中有我的努力，也有洪的努力。我的努力就是，为中行客服组解决那些各种各样的、繁琐的数据问题，修正客服后台中出错的程序，以及跟各礼品供应商相关工作人员联系解决数据交互的问题，并解答他们提出的各种疑问，以使公司与各礼品供应商之间更好地配合和开展工作；而洪的努力就是，跟中国银行的技术人员联系，解决信用卡积分原始数据的各种数据逻辑有误的问题，然后每次都重新导入新的信用卡积分原始数据的全量数据，并根据兑换系统运行和礼品兑换的实际情况调整信用卡积分原始数据每天的更新数据（即增量数据）的传输和处理的时间点到最佳状态，以及协助我解决客服后台某些功能不能正常操作的问题。如果说洪解决信用卡积分原始数据的相关问题是关键的话，那么我对各种数据问题及有关客服后台和各礼品供应商各种问题解决的配合也必不可少。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后，我已与中行客服组的客服同事“打成一片”了，不管男女，他们都按广东人的习惯叫法，客气地称我为“超哥”。超是我的名字。这一是因为我是来给他们解决问题的，他们本能地对我客气；二是因为我对他们的态度很好，他们要我解决问题时我几乎是有求必应，他们发自内心地感谢我；三是因为我是个“IT人”，他们大概是觉得“IT人”很牛，有点景仰我。 比起管理系统部有点沉闷的气氛来，中行客服组的气氛要活跃多了，尤其是占了大多数的年轻女同事，一到午饭后的休息时间，就热闹地闲聊起来，一片莺歌燕舞。这般景象在管理系统部哪能见到？这比起在管理系统部上班的感觉来要好多了，所以这不免让我觉得，祁总给我安排了这个特殊任务，未必全是坏事。 这不免让我想起了在北京王府井东方新天地那家粤菜餐厅工作时的情形，那时也是有一大班很年轻的女服务员同事，但那时我也一样很年轻。眼前的这班客服女同事，大概正和我那时的年龄差不多，也基本上是二十二三岁的样子，但她们应该都“名花有主”了，我开始初恋时是21岁，她们应该只比我早而不会比我晚。 虽然情形有点相似，但感觉还是大不一样。那时我可以和那班年轻的男女服务员同事一起尽情地吃喝玩乐，但和眼前的这班客服女同事还是不能达到那种程度；而且，跟那时相比，我的心态已完全不同了，此时我已是个迫近三十的人了。 所谓“十里之内，必有芳草”，虽然这些客服女同事大都姿色一般，但当中还是有一位姿色过人的，她的名字就叫韵。韵身材高挑苗条，面容标致美艳，可谓长得如花似玉，虽然关键部位稍欠丰满，但总体上很匀称圆润，而且举手投足间尽显性感和妩媚，令人浮想联翩。每天早上到公司后，韵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先整理妆容，偶尔见她用一支类似打火机充气瓶的雾状用品往脸上喷几下，然后双手再往脸上轻轻地打几下，据她说，那是法国产的什么滋润皮肤之类的产品。我心想，美女就是不一样啊。此时已到夏天，韵更常常是一身精致的紧衣热裤打扮，尽显迷人身材和优美曲线，十分火辣撩人。韵似乎还会有意无意地卖弄一下风骚，夺人眼球。虽然整个客服部几十个女的各有千秋，但韵站在其中还是马上令众女再无颜色。我想起了著名的词牌名“虞美人”和李煜那首经典的词《虞美人》，眼前的韵，我大概也可以送她一个称号──韵美人，人如其名，名如其人。 我不禁想起了北京那家票务公司的大美女珊珊来，与珊珊比起来，我还是觉得韵少了些什么东西。珊珊大气，自然，随和，美而不媚，显得很有内涵，而韵似乎正是缺少了一点这些方面的东西。虽然此时的韵比那时的珊珊还年轻，但是姿色上珊珊还是胜于韵。但是每个女人都不一样，自然珊珊的美也无法抹杀韵的美。 客服部的管理人员除了部门经理外，下面还有三个主管和多个组长，都是女的，组长有年轻和年长的，而经理和三个主管则大概都是三十多岁。三个主管都是在公司做了十多年之久的元老级员工，而经理则是一名只做了三四年的“空降兵”，中行客服组的组建和培训她就是主要负责人。 相比于我对中行客服组各同事很好的态度，他们的经理、主管和组长对他们的态度就没有那么客气了，甚至可以说是有点严厉，这些管理人员可以随时对他们发号施令甚至是颐指气使。有时我看在眼里，不免觉得这些客服人员也是毫无地位可言，所以心里有点同情他们，而我作为一名小程序员在管理系统部的地位，甚至是在整个行业的地位，不也是很卑微吗？所以从这点来说，我和他们的际遇是一样的，所以我也很能理解他们的处境。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你在最底层，只能被上面的人骑在你的头上乱施淫威。 不过这些经理、主管和组长，对我还是客客气气的，大概是因为我是管理系统部派来的特殊角色，她们管不了我，也不敢对我怎样。 和我坐在同一排座位的有一位客服MM叫怡，虽然我和她中间还隔了一位男同事，但由于都是同一排，靠得比较近，所以平时我和那位男同事及怡都聊得比较多，自然也和他们变得比较熟。 一天怡很神秘地问我在公司有没有在网上看过一篇文章，她说那篇文章是关于老康和公司的，说出了很多关于老康和公司的内幕。我一听，马上来兴趣了，于是问她在哪里可以看到那篇文章。然后怡说，在他们客服部，私下里这篇文章都已传开了，我竟然还不知道。然后怡便将那篇文章的标题告诉了我，并说可以在搜索引擎网站上搜索到。 于是我按图索骥，果然在搜索引擎网站上搜索到了这篇文章。文章洋洋洒洒一万多字，精彩生动地讲述了老康如何从美国来到中国并学习中文，后来又如何来到广州白手创业、起家发迹并成为“中国通”的故事。 正如改革开放进程中很多的创富故事都充满着“原罪”一样，文章中说到老康的创富故事也充满着“原罪”：利用连吹带骗且鲜为人知的邮购方式向顾客高价销售各种成本低廉的劣质产品或假冒产品，赚取巨额利润；钻中国法律的空子，进行偷税、漏税、走私和违法经营活动；利用中国人崇洋媚外的心理和中国人自身的弱点，将中国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等等。 老康连吹带骗的招数就是在制作精美的公司产品目录上，请专职文案将产品描写得神乎其神。至于文章中说到的其他种种情况，虽然我无法确定是否一一属实，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老康之所以在中国能如此顺利地积聚财富，很关键的一点，就是他看到了中国人普遍的崇洋媚外的心理并加以利用，正是因为崇洋媚外的心理，顾客在看到印有老康头像的产品目录后，便心甘情愿地为老康慷慨解囊购买那些产品，那些政府官员也对老康大开方便之门，而老康那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更让那些政府官员将老康奉为贵宾而自灭威风。正因为如此，老康可以在中国社会如鱼得水，轻易地赚取巨额财富。但是老康并没有因此而感谢中国人，反而他更从骨子里看不起中国人。老康在公司里表面上对员工谦逊友好，但背后他对中国员工却常常嗤之以鼻，他只将中国员工视为他赚钱的工具，基本不会为能力好的员工加工资。 在中国改革开放的前进道路上，带着“原罪”问题的创富故事不绝于耳，这些“原罪”问题，很多都只能随着历史前进的步伐而被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无法追究。眼前的这篇文章所说到的老康，也同样带着“原罪”的问题，这些“原罪”问题大概也同样会成为历史而无法追究。正如文章中那句话所说的，“最后能逃避法律的惩罚或披上合法外衣的”，“就拥有财富和地位”，此时的老康就是拥有财富和地位的这么一个人。 如此看来，祁总的某些动作，只不过是一些小把戏而已，在老康面前简直不值一提，老康才是真正的“黑幕高手”。 这篇文章，看得我心惊肉跳，看完之后义愤填膺，大有想灭了老康的心思，然后我更忧国忧民起来，担心国人如此崇洋媚外下去，很快国将不国，总有一天新八国联军会再打过来。 但是一番激动过后，我又觉得自己很可笑和很可怜，我就一小程序员，无权无势无地位，温饱问题都解决得不是很好，还谈什么忧国忧民？别人喜欢崇洋媚外，心甘情愿为老康掏腰包，我管得着吗？官老爷喜欢将老康奉为贵宾，喜欢对老康大开方便之门，我又管得着吗？有本事我也学老康那样赚钱去，等赚到大钱了再去谈忧国忧民，别在心里对老康忿忿不平。退一万步说，即使洋鬼子再打过来，我也顶多是掉颈上的一颗脑袋而已，又有何所惧？果真如此，不是也会有千千万万的国人相陪吗？ 于是，我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