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黯然离去

在家轻松地过了一个春节长假后，我继续回到公司上班。 上班伊始，又出现了四个月前熟悉的一幕，人事部又给我发了一张是否续签劳动合同的评核表，但我已无需再多作考虑，直接选择了不续签。 也是在上班伊始洪就请了一个多星期的事假，但王经理却向我问起知不知道银行数据处理引擎处理信用卡积分原始数据的情况，以便在洪请假期间如出现紧急问题我可以作处理。同时客服部相关同事也向我问起在积分兑换航空里程和保险的操作中，与各航空公司和保险公司之间数据交互环节的情况，说出现了一些数据交互上的问题，问我能不能处理。 自从我和洪按约定进行分工，由洪负责银行数据处理引擎的相关工作后，我便没再过问这方面的事情，洪也没有向我说起过有关情况，而积分兑换航空里程和保险中与各航空公司和保险公司之间数据交互环节的有关情况，洪也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我在开发服务器上所下载的兑换系统源代码中更没有见到过相关程序，所以我只能告诉王经理和客服部相关同事，有关情况我不清楚。 我无意去猜测洪的心思，但就银行数据处理引擎与积分兑换航空里程和保险这两方面的情况来看，洪似乎正有意无意地不想让我知道当中的情况，不想让我插手当中的尤其是银行数据处理引擎方面的事情。不想别人插手属于核心部分的事情和工作，之前的王经理是这样，老李是这样，此时的洪也似乎是这样。在这种情况下，只可能是只有一个人当主角，其他人都只能是无名的配角。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对我来说，已无所谓知不知道那些核心的事情了，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知道，还乐得清闲，我只需继续把我手上的工作做好，就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此时我心里对洪、老李和王经理的做法有点不屑和不满，但是后来我还是理解了他们的做法。机会就只有一个，谁也不容易，抓到手了，没有理由不紧紧地抓住，否则机会就有可能落到别人手上。有时候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机会并不是人人平等，在竞争的关系里并没有理想国。 就在这时，公司又出了一个新规定：不能上MSN，对公司除主管级以上人员外的全体员工的电脑在BOIS里禁用USB接口功能。 这个规定真是狠啊，这等于是彻底限制了员工可以从自己所使用的电脑中拿出任何一点资料了。 对一个程序开发人员来说，也许还可以聊以自慰的，就是在工作中所做的那点程序了，这也是可以用于以后工作中的最有力的资本和最有用的参考资料。但是此规定，却令我大感意外，这就等于我再不能从我所使用的电脑上拿出任何一点程序资料了。你公司出规定是没错，但你这样做也太不厚道了吧？你开出的工资待遇不高，还不让人拿走自己做过的程序，你还让不让人混了啊？ 虽然之前我已拿出大部分程序资料，但最新的却没有拿出来。所幸的是，网易邮箱提供了超大附件功能，于是我便只好通过网易邮箱蚂蚁搬家似的一点一点地转移新的程序资料，最后总算全部转移出来了。所以我不得不十分感谢网易邮箱，以及那个很好用的文件压缩软件WinRAR，正是因为有了它们，我才得以成功地拿出那些程序资料。 离我续签的四个月劳动合同到期的时间越来越近。一天洪问起我是否再续签的情况，他说如果是因为工资待遇的问题而不想续签的话，他可以帮我向领导说说。 我想洪是有心想帮我向领导说说的，但我在春节放假前已作出了决定，我去意已决，所以便不想再改变主意。做人有时就应该要果断一些。况且即使洪帮我向领导说了，按照公司和老康对待员工加薪要求的一贯态度，也应该是改变不了什么的。所以我便婉言谢绝了洪的好意。 不久后一天，在下班回去的路上转地铁时，正好遇到了漂亮的人事助理姐姐，她跟我说，虽然我选择了不续签劳动合同，但作为她的工作职责，她还是希望我能留下来，我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她可以帮我跟公司说说。 既然人事助理姐姐这么说了，我便在谢过她的好意后，干脆跟她说出了两个相差五百块钱的工资数额，告诉她，如果能达到高的那个我就不用考虑了，直接就可以留下来，如果只达到低的那个则要考虑一下。 我说出的这两个工资数额，低的那个比我此时的工资高一千块钱，所以高的那个就是高了1500块钱，按照此时广州搞ASP.NET的工资行情，高的那个不高不低，算是中等水平，但我心里很清楚，即使是低的那个，公司都肯定是不会答应的，所以我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几天后，人事助理姐姐便告诉了我结果，她说，受金融海啸影响，公司在上半年都不会给员工加薪，所以我提出的工资要求公司没有答应，然后她问我是否还考虑续签劳动合同，或者再续签四个月也可以。 这样的结果早已在我的预料之中，我早就看扁了公司、看扁了老康在员工薪资待遇上的态度，我提出的那两个工资数额简单是“狮子开大口”，所以我宁可不抱任何希望，也不想让自己失望。 于是我很干脆地告诉人事助理姐姐，我已无需再作任何考虑，她只需按规定给我办理离职手续就可以了。 临走前一个星期，我决定请管理系统部全体同仁到外面去吃顿饭，以表示我将正式离开公司。虽然一年多以来我跟部门中的一些同事话都没两句，但我却不想在请谁不请谁的问题上伤脑筋并显得自己那么小气，于是干脆“大方”地破费一次全请上了。遗憾的是，这一天和我最聊得来的涛却请假了，没来上班，所以没请上他。 虽然这是我破费所请的一顿饭，但餐桌上还是那么沉闷，就连我主动提出喝两杯并让酒楼服务员给各人酒杯都倒满啤酒之后，这些同仁才勉强地喝了几口。也许每个人都没错，只是到了这家公司，在管理系统部的“传统”氛围下，每个人都慢慢地收敛起了自然真我的个性，而表现得沉闷压抑。 这时公司已招聘了一个准备接替我的工作的新同事进来，但我并不需要向这个新同事交接工作，而是向洪和王经理交接。我将我所负责的工作的具体情况发邮件告知洪和王经理，并将我手上的相关资料也转交给洪和王经理后，我就算把工作交接完了。最后就是再发邮件通知客服部相关同事和各礼品供应商相关工作人员，以知会他们一声。 在这个时候，我也开始清理Outlook中保存下来的工作邮件了。原来一年多以来所收到和发出的邮件保存成PST文件后竟有700多M，这可都是记录着我一年多以来所做过的工作的邮件啊，竟有700多M。到了这个时候，这些邮件也完成了“历史使命”而可以被我彻底删除掉了。 就在临走前两天，下班后王经理约上我和洪，说要单独请我正式吃顿饭，当是为我饯行。这总算有点意思。 此时王经理已变得对我很客气了，餐桌上他与我和洪也算是聊开了。王经理还是客套地说感谢我一年多以来在兑换系统的相关工作上所做的努力，并希望我离开公司后有更好的发展前景云云，甚至比较隐晦地说起了老康的一些幕后手段。这似乎是我第一次见到王经理可以聊得这么开的。而洪也似乎对我有点依依惜别的感觉。 我跟他们两人也基本上敞开了来聊。既然就要走了，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很快成为过去，所以也无需再将之摆在心里，最后给对方留下一个微笑，也许来得更有意义。 虽然是王经理提出来要请我吃饭，但最后却是洪争着结了账，王经理倒是赚足了彩头。 我离职的这天终于到来。虽然是在公司的最后一天上班时间，但我仍然未能悠闲下来，直到下午办理离职手续前，客服部相关同事还发邮件来让我处理一些问题。“为人为到底，送佛送到西”，最后我还是很有耐性地将这些问题处理完了，然后我也可以“功德无量”了。 到人事部办理完离职手续后，我便回到座位上简单地收拾东西。 这天正好是周五。自公司实行弹性上下班工作制后，员工可以在规定的上下班时间点内自由安排上下班时间，所以就可以在平时多积攒工时，然后在周五或月底，在下午4点的下班时间点下班，提早回去。所以一到4点，部门中各人纷纷下班走人了，洪也在这个时候走了，最后整个管理系统部就只剩下我、王经理和老李三人。 我收拾完东西后，又还没到下午5点的另一个下班时间点，于是只好坐在座位上无聊地打发时间。 此时正是初春时节，还没到广东的“回南天”天气，天正放晴，所以天气十分清凉干爽舒适。管理系统部前是一个宽阔的闲置区域，我走出办公室，置身其中，下午斜阳透过玻璃窗照进来，令人觉得暖融融。我透过玻璃窗向外望去，可以清晰地见到那两套此时已经建好并且已经有人入住的别墅式房子，以及那个空旷翠绿的草地园区，还有一排排苍翠的树木，此时正树影婆娑。金黄色的斜阳铺满其中，这真的是一道很美丽的风景，感觉无限美好，但它们并不属于我，我只是这里的一个过客，很快这些景物不再跟我有关系，所以我也不能有任何留恋之情。 风景虽美，但是我心里却不免有些惆怅，一年多以来在这里工作的经历正历历在目，但我却要离开了，那些场景也注定很快就消失在我眼前，然后成为我脑中的回忆。 我忽然想起应该到客服部跟中行客服组的一个主管打声招呼，因为正是主要是她将客服后台所出现的和中行客服组工作中所遇到的相关问题发过来让我处理的，所以工作上我和她接触得比较多，和她比较熟。 和这位主管打过招呼后，我本来还想再跟中行客服组各同事打声招呼的，但见他们各人此时正忙着，于是只好作罢。 临近5点时，我别过王经理和老李后，就独自一个人来到主办公楼下面，然后就第一个先钻进了第一辆班车里。 无聊地坐在车上过了十多分钟后，终于等到发车时间。就在班车拐过弯正要往厂区的后门开去的时候，我回过头来再朝主办公楼的大门看了一眼，“小康之家欢迎您”几个字依然清晰可见。 就在这一瞬间，我的心情变得很复杂，似乎所有的爱与恨都交织在一起，我心中也升起了一种无名的愤慨，觉得进入这家公司后的经历对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耻辱，此时我终于可以摆脱这种耻辱了。 “去你的，小康之家！去你的，老康！大爷我不干了，让所有的沉闷、压抑、压榨、不公、蒙骗统统见鬼去吧！”我在心里暗暗地骂道。 就在班车驶入机场高速公路平沙入口路段的时候，从远处我又看到了邮购公司厂区和那个草地园区所在的位置。就在这时，我先前的愤慨也变成了感慨。就是这个地方，投入了我一年多的工作时间和精力，但在这里并不是像它的名字“小康之家”那样，是通往小康生活的人生驿站，而只不过是一个临时的停靠点。一开始我以为兑换项目是与中国银行合作的一个项目，正好被我遇上了，应该是一个机会，但事实证明，“中国银行”对我来说只是一个虚名，我并没有因此而沾到任何光，即使老康从兑换项目中赚到很多，他也是不会多给我“施舍”一点的。如果工资待遇上不去，那么即使去到中南海写代码那又如何？ 我坐在车上，一车“同事”都是客服部刚招进来的新员工，都是我不认识的，没有人知道我要离开邮购公司。我不禁想起了一年多以前杰一个人离开邮购公司时的情形。此时的我，不也正像那时的杰一样吗？此时的我一个人坐在车上也是黯然地离去，虽然情景略有不同，但意境却何其相似，似乎杰早就为我预演了这一幕。我不免想起了那句有名的诗句，我将其稍微改一改后就成了：默默地我走了，正如我默默地来，拍一拍双手，不带走一点精彩。精彩都留给邮购公司和老康了，我只带走了一些感慨和黯然神伤。 至此，我在这家邮购公司的日子也彻底地画上了一个句号，我在一年多以前所定下的好好地再做一年程序开发工作的计划也“超额”地完成了。 我很清楚地记得离职这一天，2009年2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