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无名的配角

人事助理姐姐帮我办理完续签手续后，我也回到原来的工作状态，继续处理手上的工作。 之前洪协助我完成了客服后台的一些新功能，但是在投入使用后，我发现这些功能还是存在较大的问题，本来我以为就要离开公司了，我也不用再去理了，但此时我又留了下来，所以那些问题还是无法逃避，我还是需要去解决。 洪做这些功能的总体思路还是不错，但在细节上却没有完全处理好，所以导致这些功能在使用中出现了不少问题。于是我干脆决定由我自己来将这些功能全部修改一遍。 历时多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我终于将这些功能彻底修改了一遍，也真正达到了原先客服部提出的实际业务需求和操作需要。 我不得不说的是，洪在那些功能的相关存储过程中，用表变量来代替游标的处理方式，我认为还是不错，这应该比直接用游标来处理的执行效率高很多。所以我也是从这里得到借鉴，凡是需要对多条数据作循环处理的，我都不用游标，而用表变量来处理。 在新的一月即2008年11月上班伊始，人事部即发出通知，说祁总将在12月底劳动合同期满后将不再与公司续签，并从11月开始至12月底，改为担任公司顾问，负责管理系统部工作交接相关事宜，而管理系统部各主管汇报工作的对象也作调整，由原来均向祁总汇报改为：王经理和老李向老康汇报，洪向另一位副总汇报。 祁总果然很快就要离开公司了，真的是跟我之前的猜测一样。而管理系统部各主管汇报工作的对象作调整，也从一个侧面说明，管理系统部各小组将更加独立，各主管的位置将更加突出。 随后祁总告知管理系统部各人，他只在周一和周五随机回来公司上班，处理一些必要的事务，他将不再对各人“发号施令”，但还是希望各人继续做好自己手上的工作。 然后祁总就过起了闲云野鹤般的日子，只在周一或周五回来公司上班，倒也轻松自在。 兑换系统中原来出现的问题不断得到解决，尤其是我所负责的客服后台，虽然小问题会不时出现，但大的问题已经很少了，而与各礼品供应商之间的数据交互环节，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合与配合，我也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工作方法，所以我的工作也变得容易和轻松起来。但是天天都是类似的重复性的工作，也开始觉得有些乏味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了解到，兑换项目从开始启动到此时，已有一年的时间，刚刚不久前合作中的各方重新签了合同，而公司作为合作中的服务商，中国银行付给公司的服务费每月约24万元。中行客服组二十多人再加上我和洪两人的工资费用，以及其他费用，极限估计10万元，每月公司还可稳赚14万元左右，那么一年算下来就是160多万元，真正的一单无本生意，这比起之前祁总想安排工作给我的打算来厉害多了。这还没计算公司作为其中的一家礼品供应商供应兑换礼品所赚到的利润。 不过这160多万元，相对于老康的整盘生意所赚到的巨额利润，也只不过是区区的一笔小数目而已，老康所看重的，并不是这160多万元，而是中国银行信用卡用户的高质量的名单。在礼品兑换的过程中，信用卡用户需要在兑换系统中留下其详细的收货地址、联系电话、电子邮箱等信息，然后这些用户资料名单就成为公司的顾客名单，而老康就可以向这些高质量的潜在顾客邮寄公司产品目录推销公司的产品。这才是老康打得最响亮的如意算盘。 祁总过了段闲云野鹤般的日子后，时间很快就来到了12月份。一天祁总又随机回来公司上班，临近中午时王经理说要请祁总到外面去吃午饭，以在祁总离开公司前部门全体成员和祁总再正式聚餐一次，而费用则由部门全体成员AA制均摊。 既然说是请，却还要均摊费用，未免太抠门了，这点费用部门都拿不出来吗？令人费解。 餐桌上基本上只有祁总在说话。祁总似有感慨地说，他一直觉得管理系统部就是他的嫡系部门，虽然平时工作中对各人的要求比较严厉，但他还是觉得管理系统部每个人的工作都做得很多，也做得很好，他觉得管理系统部的作用其实比公司中很多部门的作用都重要。 祁总说，当他知道自己要离开公司后，就在想应该以怎样的心态来面对这一事实。他说，其实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上帝就给这个人安排了一份“无固定期限”的工作，这个人所从事的每一份工作，都只不过是这份“无固定期限”工作的不同工种和岗位而已，所以失业也只不过是要“换工种”和“换岗位”，是为了迎接下一个工种和岗位，这份“无固定期限”工作的真正目的是体验人生，体验生活。 祁总的这个“无固定期限工作”的理论还真有点新颖，也很有哲学的味道，而且我也知道了祁总是信奉上帝的，不愧为“海归”人士。在这个时候，我还是认同了他这一说法，并觉得他人之将走，其言也真。不管怎样，我还是在心里希望他离开公司以后，在下一个“工种”和“岗位”上可以继续春风得意，重现往日威风。 几天后祁总再次回来公司，他给公司全体员工发了一封告别邮件，说他即将离开公司了，他很感谢上帝通过老康给了他这个工作机会，使他能够养家糊口，体验上帝所给予的生命。祁总又说起了他那个“无固定期限工作”的理论，并希望大家有工作时要好好珍惜，对得起老板和自己，并说了一些客套和感慨的话。 这天之后，祁总再没有在公司出现过，还没到12月底，他就算正式离开公司了。 祁总的离开，我说不上依依不舍，但心里还是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最后，他还是在我离开公司前先离开了，这是我起初所未料到的，我也算是在他离开的时候送了他一程吧。 时间一晃12月份又即将过去了，2008年也即将成为历史。在2009年即将到来一刻，我突然灵感涌至，于是自创“对联”一副： 上联为：挥手告别08，虽历经雪灾、地震、金融海啸，乘奥运之盛势，基本解决温饱； 下联为：开怀迎接09，当追求理想、事业、平安幸福，借改革之新机，全力奔赴小康。 横批就是：辞旧迎新。 我不敢妄自对全国人民的情况作描述，只是结合一年来国内所发生的大事和当前的形势，对自己一年来在邮购公司工作的境遇所作的总结及对新的一年的美好希冀。当中用到“小康”的字眼，也寓意在“小康之家”这家公司只能基本解决温饱，实有讽刺之意。 然后我加上一些祝福语后，就通过电子邮件向公司全体同事发了出去，也当是我在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之际对全体同事的新年祝福。 结果引来几个人回复，其中有一哥们说，上联写得有些悲凉的感觉，应该改一改。然后他就给出了他的修改版： 挥手告别08，虽历经雪灾、地震、金融海啸，乘奥运盛势，大家奔赴小康； 开怀迎接09，当追求理想、事业、祖国统一，借历史契机，中华迈向首强。 经此修改后，似乎变得很有迎合公司和领导的味道。但他不明白，我所要的就是那种有些悲凉的意境，正如杜甫那句流传千古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样，如果改成“朱门酒肉香，路有富贵人”，虽然画面更加“和谐”，但这还是杜甫所要表达的意思吗？ 元旦假期过后，再忙碌了两个星期后，已渐渐临近春节，公司举办新一年的“春茗”晚会。不过这次有点不同的是，地点不再是外面的酒楼，而是公司的活动中心。 所谓的活动中心，即是主办公楼对面的一座也是厂房式的大楼，早在几个月前建造完工后，老康即将其“武装”成集休闲、娱乐、接待、会议等多种功能于一体的“活动中心”，专门用于接待他的那些外国朋友和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只在活动中心落成的那天，全体员工在活动中心参观过一次。 晚会上，老康、另一位副总及两位新上任的总监轮番上阵讲话。以往在这种场合，肯定还少不了祁总的讲话的，只是在这个晚会上祁总开始“缺席”了，也许在这个时候已没有人还记得起他。 晚会上还有优秀员工表彰环节，由老康在台上亲自逐一给每位优秀员工表彰和颁奖，每人奖励三千元现金。 新上任的财务总监和人事总监均被评为优秀员工，由两人平均分享三千元现金奖励。 财务总监被评为优秀员工，应该是毫无疑问的，她为公司、为老康处理了那么多、那么重要的财务问题，处理财务问题可是大有文章的啊。人事总监也应该不用怀疑，他在“二十四事件”上的功劳，以及在2008年春节假期过后不久推行员工弹性上下班工作制，公司自购了一辆中巴客车，再加上原有的一辆，以作为员工上下班班车，公司不再从外面租用两辆大巴客车，这些都为公司、为老康节省了很大的开支。 大概每个部门均有一名优秀员工，而管理系统部优秀员工的殊荣则落在了洪身上。这样的结果已在我的意料之中，在管理系统部中，不可否认的是，王经理和老李的工作都很重要，但在过去这一年，无疑兑换项目是公司的很重要的一个项目，而兑换系统对整个项目而言又是很重要的，而洪又正好接手了兑换系统的相关工作并升为电子商务组主管，所以他被评为优秀员工也是在情理之中。 老康在台上给洪表彰时说：“……在洪一个人的努力下，使兑换系统得以顺利上线运行，从而使兑换项目得以成功推广并顺利地运作下去，洪一个人在兑换项目上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听到这里，我就无法再继续听下去了，只觉得脑子似乎被人狠狠地撞击了一下，然后“嗡嗡”作响。我只觉得被人狠狠地羞辱了，我一年多以来在兑换系统上所做的所有工作和努力都完全被人否定了。在这一刻没有人知道在兑换系统上还有我也一直在埋头努力工作，所有人都只被老康告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洪一个人的努力下，使兑换系统得以顺利上线运行”。我只觉得被人狠狠地抽了几巴掌，颜面荡然无存。 我不否认洪有能力，我也不否认洪做了很多工作，我更不否认洪在接手兑换系统的相关工作后处理了十分重要的银行数据处理引擎的有关问题，我也认为洪被评为优秀员工是应该的，但即使是这样，洪是“主角”，我只是个“配角”，我也不想就这样完全被人否定了。 在电影或电视剧的世界里，不但有最佳男女主角，还有最佳男女配角。在现实中，即使我做不了主角，也自认为是一个最佳配角。但此时看来，现实就是这样残酷，现实中只会有最佳主角，不会有最佳配角，不会有人看到配角的存在，此时我就是这样的配角。另一位副总不会知道有我这个配角，老康就更不会知道，也不用知道，他们只需知道有洪这个主角就可以了。 但是我想，祁总是知道我做了些什么的，只是祁总已走了；中行客服组的主管和组长也是知道我为中行客服组处理了多少问题的，只是她们不可能在公司领导面前为我“美言几句”；各礼品供应商也是知道我为他们做了多少工作的，只是他们不可能给我作出考评；王经理也是应该知道我做了哪些工作的，只是王经理不可能“关照”一下我；洪就更是知道我和他分工解决了多少问题的，只是洪更不可能让配角的“风头”盖过主角。 原来一年多以来，我所扮演的，都只不过是一个无名的配角，此时所有的功劳都给了洪，我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而已。 一年多以前在门票公司我没有被评上表现突出员工，那是因为我工作不够努力，我无话可说；但在邮购公司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自问工作很努力，也做得很好，但我的工作却得不到他人的认可和肯定，我心有不甘。我不在乎那三千元奖金，我也不在乎“优秀员工”的名号，但是我却在乎工作是否得到他人的认可和肯定。工作得不到他人的认可和肯定，工资待遇又不高，那继续留在这里工作将是一种耻辱。 “士可杀不可辱”，在这个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续签的四个月劳动合同到期后铁定走人，到时即使十大马车也不能把我拉回来。 这时坐在我旁边的涛似乎很恰到好处地来了一句：“管理系统部就数洪的事情最多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去你的！就让洪的事情最多吧，现在也没有谁跟他争“优秀员工”的名号啊。 对我来说，这个晚会的主题就是失落，无比的失落。 也许和我一样失落的还有一群人，那就是整个客服部，因为他们中没有一个人被评为优秀员工。中行客服组的客服人员没有，其他组的客服人员没有，各组长人员没有，三个主管人员没有，他们部门的经理也没有，整个部门都“沦陷”了。至少在兑换项目上，兑换系统很重要，而中行客服组也必不可少，但公司和老康似乎是厚此薄彼了。 在元旦前后的一个月内，由于要兑换礼品的信用卡用户人数不断增加，中行客服组客服同事的电话量和工作量不断加大，所以他们每个班次的工作时间都被大大地延长了，并且取消了午饭后的休息时间，更加取消了一周不定时的双休，而只有单休甚至不休。结果他们一个个累得毫无之前的神气，尤其是那些原本很活跃的客服MM，个个累得“花容失色”，模样甚是憔悴。 中行客服组客服同事所付出的辛苦和努力我看到了，但其他人却没有看到，正如没有人看到我一直在埋头努力工作一样。我想，即使中行客服组没有一个客服人员够条件被评为优秀员工，但他们部门的代表人物──客服部经理，应该有资格代表他们拿下这份殊荣，只是公司和老康并没有给客服部经理这份殊荣。 “春茗”晚会过后，我决定提前给自己“放假”──周末加年假加请假共一个星期，再加上春节假期一个星期，前后共约半个月。我终于可以提前回家过一个春节长假了。 人生难得糊涂，即使像上一年春节放假前忙到年廿九那又怎样？最后还不是只能做一个无名的配角吗？所以，工作能偷闲时则偷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