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人来人往

时间渐渐来到了12月份，广州也开始有了冬意。广东的冬天，如果不下雨，其实是很舒服的，特别是晴天的日子，在户外，可以享受暖暖冬日阳光的照射，不冷不热，恰到好处。每天上下班坐在公司的班车上，在广州机场高速公路上疾驰，望着车窗外同样疾驰而过的来往车辆，以及高速公路两边近处和远处的景物在眼前流动，心便有种飞奔起来的快感。在公司宽大的办公室里上班，虽然办公室是简单装修，但可以给予空间上的心理满足，而且可以透过玻璃窗望到办公楼外面远处的自然景物，让工作时紧张的状态可以随时得到放松。中午吃过午饭后可以到那个空旷翠绿的草地园区里散散步，呼吸一下户外的新鲜空气，放松心情。远离了高楼大厦林立的市区，而在有点田园般的郊区上班，没有了那种压迫感，感觉完全不一样。 正是因为这些新鲜的元素，使我可以很快进入工作角色，并且心态也完全调整了过来，在工作中保持着积极的状态。经过之前不短的一段时间的内心混乱、痛苦和挣扎后，此时我似乎已重新找到和确立了方向，信念也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所以虽然工作有时很累，但我还是完全不受影响，保持着积极的心态。这一点是很重要的，有了坚定的信念和积极的心态，很多困难都可以迎刃而解。 上班上了一段时间后，我对公司和本部门也有了更多的了解。公司是邮购公司，从事的自然就是邮购业务，其最大特点就是顾客可以足不出户就可以购买到自己想要的产品，而公司的制胜法宝则是其做得很专业也很有吸引力的公司产品目录，公司定期向目标顾客邮寄产品目录后，顾客就可以慢慢地挑选自己喜欢的产品了，然后再通过各种途径进行邮购。公司的产品主要是日常生活用品，均是从不同的生产厂家采购回来的，而其顾客群则以中国百姓家庭为主，所以公司品牌取名为“小康之家”，意即为顾客提供更多的优质产品和服务，给中国小康家庭带来多彩生活，老康年轻时的中文外号“小康”也正是从这里取得的。公司已成立十几年之久，积累了庞大的顾客数量，已有一定规模和实力。 正如公司已成立十几年之久一样，公司也有一批任职了近十年或十多年之久的元老级的员工，他们均是公司各部门的领导或担任着各部门的关键职位，是公司的核心骨干和中坚力量。所以做了五六年的，都还算不上是老员工；二三年的，也就是一“新人”；而像我这样刚进来的，那就是一“毛头小子”。当然也不乏做了三头几年而也担任着重要角色的，但那不是由公司内部提拔上去的，而是从外面直接招聘回来的“空降兵”。大概正因为这样，在公司里似乎很讲究论资排辈，人事关系复杂，在表面相安无事的背后隐含着很大的办公室政治。 管理系统部经理姓王，大概三十多岁，兼任网络硬件组主管一职。王经理就是其中的一个元老级的员工，几乎是由公司创立时开始，就跟随着老康，因此深得老康的信任，可谓是老康的心腹。据闻当年公司曾很困难的时候，很多员工都辞职走了，但王经理却选择了留下来，可见他此时在老康的心中有着多重要的位置。此外，王经理还牢牢地掌握着网络硬件组的核心工作和对公司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客户资料数据，所以王经理更可谓是手握“重兵”，其位置在部门中甚至是在公司里无人可撼动和取代。因此王经理是部门里说话最有分量的人物，其工资也是部门中最高的，但究竟高到什么程度，我不得而知。除此之外，王经理的工作也是部门里最轻松的。 管理系统组的主管老李，就算不上是老员工了，他只在公司做了三四年，所以他的地位和工资自然也比不上王经理，不过其工资水平也稳居部门第二的位置了。电子商务组的主管杰，来公司的时间更短，只有两年左右，所以也只能算是一名“新人”，但杰的工资水平似乎远远比不上王经理和老李。 虽然公司以女员工居多，尤其是客服部更几乎是清一色的女员工，但在我们部门，十几号人中，只有两个女同事，所以几乎是和尚团队。部门的气氛似乎有点沉闷，平时各人很少沟通，这比起之前门票公司的技术部来，氛围还是差了很多，我入职后本来想主动接近各同事的，但见此情形，也变得不想太主动。所以无疑在部门里我跟杰的接触和沟通最多。 杰虽然是电子商务组的主管，负责着兑换系统的相关工作，但似乎他并没有真正的决定权，除了有些事情必须经祁总这一关外，其他很多事情都需要经王经理过问后才能决定。相比之下，老李在管理系统有关事情上的决定权，则要比杰大很多，王经理一般不会干涉。部门中各人除了很少沟通外，也似乎各怀心事。所以部门里表面看似风平浪静，背后却似乎激流暗涌。 慢慢地我也见识了祁总的另一面，虽然他平时说话语气平和，但在向部门中各人了解工作情况时，时不时会变得很生气，有时甚至大骂起来，很显然他是一个喜怒无常、不好相处的领导，甚至有点刚愎自用。好几次我向他汇报工作情况时，因为一些很细节且很技术性的问题他没有听明白，便对我大叫甚至大骂起来，于是还有点年轻气盛的我便反驳他，跟他争论起来，但最后我还是不得不被迫作出让步，对他所说的话乖乖点头，以致慢慢地我在他面前也不再反驳了。 无疑祁总有点仗势欺人，我从心里不喜欢这样的领导。事实上对于这样的领导，只要我做好了我的本分，他骂我了，我就应该反驳他，否则就被白骂了，过后他绝对不会因为你被骂了而更赏识你。因为这时候我还年轻，年轻就要有一点年轻人的火气，大不了辞职不干，无需太多顾忌，况且此时的工资还没有高到可以让我坦然接受挨骂的程度。但是在这个时候我还是选择了妥协，根本原因就在于之前我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地再做一年程序开发的工作，此时我不想再跳槽，否则按照我在门票公司时的态度，我早就向他摊牌了。 工作上一直和杰接触，慢慢地我也了解到，杰工作很认真细心，对工作尽职尽责，可以说是非常敬业。在我看来，杰在程序开发方面的水平也许不是很高，但在统筹管理、组织协调等方面的能力却很强。但是另一方面，也许正是因为杰在工作上太认真，反而使他缺少了一些随性不羁的个性，有时候我想主动去和他聊开工作外的话题，他都不愿多聊，有点不想跟别人作进一步交往的感觉。而且杰却好像一直都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似乎不是很开心。 继续忙碌了一段时间后，时间已来到了12月份的下旬。虽然之前中国银行的晴提出兑换项目要在12月份中下旬试运行，但是由于包括中国银行、各礼品供应商和我们公司在内的各项工作都还没有准备到位，特别是兑换系统的开发，虽然已尽量加快了开发进度，但仍然到此时才基本开发完成，所以兑换项目试运行的时间只能再往后推。 两个月的试用期结束后，我顺利转正，劳动合同签一年。由于我是10月下旬入职的，为了取个整月，所以就签到2008年10月底。 但是在此时，杰却要辞职了，表面上是因为杰的劳动合同到期了，他不想续签，但背后真正的原因却是杰的工资不高，他在公司得不到更大的发展。看来杰好像一直都心事重重，似乎不是很开心，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然后杰便按祁总的意思将兑换系统的相关工作向我作交接。 杰就要离开，我心里还是有点不舍，因此一天下班后我便约杰一起去吃饭，当是他临走前的简单一聚。杰似乎仍不是很开心，吃饭过程中他说他还没有找到新的工作，先休息一段时间再去找。杰说，在公司，就算你做得再好，你不提，领导也是不会主动给你加工资的，你提了，也未必给你加。杰终于说出了他心里最想说的话，这也正是杰要辞职的真正原因。 但杰仍然不想多说其他，只是有点客气地应付着我主动跟他聊起的其他话题，而且结账时我说要请他，但他却怎么都不让我请，于是只好AA制。这不免使我想起了在北京时的宇和程大哥，正是因为他们两人直爽的性格，我能和他们敞开来聊，所以我和他们两人能成为关系很不错的朋友。眼前的杰，跟程大哥正好年龄相仿，我也觉得他很亲切，但似乎正是因为他缺少了那么一点直爽的个性，不能敞开来聊，所以我和他也只能保持着普通的同事关系，而无法成为朋友。 但是我仍然想不明白，此时正值兑换项目的关键时候，公司为什么同意杰在这个时候离开？但是后来我却完全明白了，这家公司，或者说是老康，是根本不会为了工作的需要而给能力好的员工加工资以留住员工的，公司或老康宁可换一个能力低的人也不会这样做。 杰要离职，对我来说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原来他所负责的工作都要交到我的手上，两个人的工作变成由我一个人去做，我怎么能应付得过来呢？何况原先是由我来配合杰开展工作的，他负责大方向上的工作，而我是做具体的工作。 于是在杰临走前一天，我让杰和我一起去找祁总，向祁总说明情况，同时也希望杰能提一些意见。但祁总却说暂时就这样安排，由我来接手杰的工作，而且杰似乎因为已不再关他的事，所以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12月29日，是杰在公司上班的最后一天，也是2007年最后一天上班时间，本来这一天是周六，因为元旦放假的关系，所以将这一天调整为上班时间。 中午祁总安排管理系统部全体同仁及与兑换项目相关的部门的经理一起到外面一家酒楼聚餐，为杰饯行。餐桌上祁总少不了对杰来一番客套说话，然后各人也一一与杰惜别，但杰似乎仍然无法开心起来。 下午杰简单地收拾完东西后，就要正式离开了。于是我送他到楼下，并继续送他到公司厂区的大门口。 和杰互相道了声“再见”后，杰便转过身去，顺着进入富力城楼盘的那条长长的小道一直往前走。 看着杰一个人有点黯然离去的背影，我竟有点黯然神伤。此时杰已三十二三岁了，一个三十多岁的“IT技术人员”，因为待遇的问题，放弃原公司表面看上去还不错的职位，而再到外面去重新找工作，这似乎是一个迫不得已的选择。 我想起了门票公司的曾经理。相比之下，曾经理要比杰年轻一些，从综合能力尤其是管理方面的能力来看也应该比杰稍差一些，但从我知道的情况来看，曾经理无疑比杰的机遇要好，最起码曾经理已是门票公司创业团队的成员之一，他可以完全发挥出个人的能力，与公司同进退。无疑机遇对一个人来说很重要。 望着杰在那条长长的小道上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在想，一年或两年后，我会不会也会像杰一样黯然地离开这家邮购公司呢？ 在我刚刚转正的时候，杰却离开了，可谓是人来人往。“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对公司来说，可能没有任何影响，可是对于我们这些IT职场中人来说，却是一段历程的终结和另一段历程的开始，或走向精彩，或继续沉沦。我也唯有在心里祝福杰，希望他能走向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