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转折

注：这一篇的故事发展也许会出乎各位的预料，但后面的故事我认为会比本来已经开始了却未能继续进行下去的单干更精彩。 休息了两天后，我开始着手按计划行事，先做自己的宣传网站。已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想好了就要去做，而且也不能再等了，马上就动手去做。至于购买VPS主机、装固定电话、印名片等事情，可以在网站开发出来后再去做，一步一步来。购买VPS主机的操作我也很熟悉，都不是什么大的问题。而且名片我已想好了由我自己来设计，设计好后直接拿去名片店让人帮我印制就行了。 我的宣传网站无需做得太花哨，简洁明了就行了，主要就是让人看了后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可以给人提供什么业务，再将我以前做过的网站系统经过我的整理后摆上去，让人作参考，增加说服力，然后其他的，主要还是看实际的面谈情况。 正当我忙于开发自己的宣传网站的时候，十分意外地我接到了我的高中同学江打来的电话，就是这个电话，成了我的职业经历，甚至说是我的人生轨迹的转折点和分水岭。 在电话中，江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那是我们那个县级市市政府里IT部的经理职位，因为此前的那个经理因要出国，要辞职了，所以那个职位要等着新的人选上任，正好不久前在志的婚礼上他听我讲起了我的职业经历，觉得我是个很合适的人选，我能胜任那份工作，所以就先给我介绍了。从江的介绍中看，这是一份不错的工作，待遇方面会比我在外面的那些私人公司打工好很多，而且发展前景也不会差，总之会比我这几年的职业经历中的那些公司好很多。 江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因为他觉得这是很难得的机会，他也是碰巧遇到了此前的那个经理要辞职，所以才能给我介绍，否则他也是有心无力的。江说，他为什么能给我介绍这份工作，他先不说，如果我去了后，以后就会慢慢知道的了。 于是我将我正准备自己出来单干的事情跟江说了一下，江听后说，我这样的想法很好，他也相信我通过努力，应该可以有一番作为，但是这样还是存在一定的不可预知性，而这个经理职位，他却可以肯定，是很稳妥的，只要我按上面领导的要求，按部就班地去工作，其他的事情都很快会水到渠成。江说，如果是经理下面的其他职位，那他就不会那么积极给我介绍了，他就会侧重于赞成我按本来的计划自己出来单干。最后江让我先考虑几天时间。 于是，我也开始要在两难中作出选择了。那边我才辞职，正要按自己的计划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这边却收到了江给我带来的这个消息，这的确让我觉得很意外，我从未想到江会给我介绍这么一份工作，也从未想过要回去家乡那个小县城工作。毫无疑问这是江念及我们往日的同学之情，念及我曾对他的一点帮助，虽然我还没作出选择，但是在心里我还是很感谢江，感谢他给我介绍了这么一个职位。 内心考虑了好几天，扎挣了好几天后，最后我还是艰难地作出了选择，放弃正要开始实施的计划，而接受江要给我介绍的这份工作。也许正如江在电话中所说的那样，虽然广州很繁华，但是小县城也有小县城的好处，可以有比较悠闲舒适的生活，不会有那么大的生活压力，所以我心里已开始希望有一个可以稳定一点的生活了，我不想再过那种有点颠沛流离的狗日日子了。 是啊，那个小县城，我高中三年所生活过的地方，我对它还是很了解，虽然那里远及不上广州繁华，但是在生活方面，的确很悠闲舒适，也许从生活的本原来说，那才是真正过日子的地方。关键的是，正如江所说的，那个IT部经理的职位不错，也许我在广州继续找工作跳槽也未必能跳得到。 我把我的决定告诉江后，江说，这就对了，接着他让我先准备一下，并跟我大概确定了一下时间，然后说其他的事情他会帮我安排的了。 就这样，在事先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我却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并即将开始转到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上。也许是我这几年经历了太多的曲折了，所以直到此时，我似乎都不相信这是真的，前面等着我的是一份不错的工作。但是，这一切却又是真的。 我本来已做好的计划，在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暂时搁置起来了，或者说，不得不长期搁置起来了。这很有“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意味，只是此时的“身”指的不是人，而是我本来已做好的那个计划，因为我正要开始实施这个计划的时候，就因一个特殊的原因而停了下来。 虽然我的思维还没有完全转变过来，但是我不得不要开始整理我的物品，准备把房子退了，然后准备正式离开广州。 东西整理好后，在退房前的一天，我决定出去走走，在正式离开广州前，再好好地看一眼这座我在这里工作和生活了已足足三年有余的城市。 再次走到那些我曾不止一次到过的繁华街头，我竟百感交集，曾是一个人来逛，此时也是一个人来逛，那种孤单甚至孤独的感觉一下子向我袭来。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上，看着一对对年轻的情侣或牵着手或互搂着从我身边走过，我忽然觉得，我被排斥在了另一个世界，一个独行者的世界。在那一刻，我竟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我多么希望也可以有一个人和我牵着手在这街头上走过。 转车再转车后，我来到海珠广场，因为我想到珠江边去，看看这条广州的母亲河。在我看来，珠江河应该是广州城里不站在高处的时候，可以让人的视野变得最开阔的地方了，所以虽然它的江水并不是那么干净清澈，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在珠江边或在横跨江面的大桥上漫步行走的感觉。也许是因为我从小在海边长大，对广阔的水面有一种独特的情结。 我从沿江路这边沿着海珠桥向对岸的滨江路走去，行走在桥面上，看着珠江河水滚滚东流，我不禁想起了“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和“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的诗句，虽然那是描写长江的诗句，但是在这一刻，我却觉得，河水滚滚东流，但却淘不尽世间事。 就在我走到对岸的滨江路，再沿着江边自东向西向解放大桥方向走去的时候，渐渐地我听到了从远处解放大桥的另一头、沿江路的那边传来了街头歌手放声大唱的歌声，而所唱的歌曲就是香港Beyond乐队的那首经典老歌《光辉岁月》。 “……年月把拥有变做失去…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自信可改变未来…问谁又能做到……”，歌声十分高亢激昂，雄浑有力，也唱得很有水准，很有原唱的味道，虽然不是黄家驹的原唱，但在此刻听来，我却觉得十分兴奋和激动，仿佛对方就是专门为我而唱的。 虽然整首歌很快就唱完了，但我还是决定走到解放大桥的另一头、沿江路的那边去看个究竟。 来到解放大桥的另一头，只见那街头歌手就在桥头附近不远处的江边的马路旁，是一个应该比我大好几岁的、长得挺结实的男子，穿着很朴素，似乎显得有几分沧桑，抱着一个连着音响的吉他，此时他正唱着其他的歌曲，很认真，很投入，也同样唱得很好，江边上正站了不少驻足听歌的人。 我站在江边护拦边听他唱了好几首后，就在他停下来的时候，我走到他的身边耳语，“你刚才唱的《光辉岁月》很好听！我能不能点唱三首歌？一首就是刚才的这首《光辉岁月》，还有两首也是Beyond的歌，《再见理想》和《海阔天空》。”“谢谢！可以！”吉他歌手边说边点头示意，他的态度显得很谦恭。 是的，我就是专门走过来希望能点唱这三首歌的，因为那首《光辉岁月》他唱得太好了，而这三首歌我都很喜欢。然后我跟他说，希望可以按《再见理想》《光辉岁月》《海阔天空》的顺序来唱，他再点头表示可以。我想，他一定会觉得有知音出现了，因为几乎每一个街头吉他歌手，尤其是会唱粤语的，都会唱到Beyond四子时代的歌曲。 我随即走到旁边在卖熟玉米的大姐身边，拿出一张50元钞票，请她帮我破开。那大姐大概是见到了我刚才在跟那歌手在说话，就问我是不是要将钱破开来给他，我说是，她便笑着对我坚起了大拇指，说他经常在这里唱歌的，而且唱得很好听，很多人都喜欢到这里来听他唱歌。 钱破开后，我便拿出三张十元，放到了歌手摆在地上的吉他盒里。一首歌十元，不多，只是我的一点心意。歌手说了声“谢谢”后，也开始唱起来了。 “独坐在路边街角…冷风吹醒…默默地伴着我的孤影…只想将结他紧抱…诉出辛酸…就在这刻想起往事…心中一股冲劲勇闯…抛开那现实没有顾虑…彷佛身边拥有一切…看似与别人筑起隔膜……”，也许，这些歌词，最能唱出歌手自己的心声了，而同时也唱出了我的心声。 虽然也许此刻这位吉他歌手并没有春风得意，而是有点落泊，但是在这一刻，我觉得他是自由自在的，他的灵魂是高贵的，他可以用他的歌声去唱出他自己想唱的心声，别人高兴，可以给他施舍一下，不高兴，也不能对他怎样。这不是很多人都向往的自由境界吗？ 然后，又唱到了刚才的那首《光辉岁月》。我面对着珠江河，听着听着，我却不知在什么时候，眼泪模糊了两眼，泪滴珠江边。这既因为歌手的歌声打动了我，也因为这首歌本身是Beyond的歌曲中我很喜欢、也很容易令我感动的其中一首，更因为此时我在听着这首歌的时候，觉得歌词里写的仿佛就是我。 《光辉岁月》是Beyond乐队灵魂人物黄家驹专为南非第一位黑人总统曼德拉而写的，而在我看来，也无不是黄家驹对自己的写照，而此时，这也似乎成了我自己的写照。 “年月把拥有变做失去”──随着时间的过去，曾经拥有的东西不复存在了；“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自己已感到很疲倦了，但眼睛里仍然充满着期望；“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今天，我只剩下了一个疲惫的身体；“迎接光辉岁月”──但仍然要去迎接我的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在艰难困苦中，仍然没有放弃对自由的追求；“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在彷彷徨徨和奋斗挣扎中已到三十；“自信可改变未来”──曾经很自信以为可以改变自己的未来；“问谁又能做到”──但试问一下，自己又做到了什么呢？ 边听着歌，边望着珠江河和对岸的风景，我思绪万千。三年多以前，我在仓促中决定离开北京而到广州，我曾经的北京梦幻灭了；三年多以后的这个时候，我也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决定要离开广州了，我的广州梦也很快就随之幻灭了。二度撤退，最终我将要撤退到我曾经在那里成长过的小县城去，我似乎仍心有不甘，但这又似乎是我最好的选择。 到广州后，我一直觉得在广州似乎少了一些东西，是什么东西呢？在这个时候我终于想起来了，那就是北京的那种笔直的马路，尤其是“神州第一街”长安街的那种一眼望不到头的开阔的视野，以及规划得很好的城市建设和相对没有那高的高楼大厦，不会造成一种压迫感；当然更少不了身处华北平原而在郊外时的那种一望无际的辽阔和坦荡的感觉，以及由此而形成的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普遍直爽的个性。所以，这也许是直到这个时候，我仍觉得我更喜欢在北京时的那种客观环境和北方人性情的原因吧。 回顾这两段经历，在北京时虽然也很困顿，但至少有过不少温馨和感动，但到了广州后似乎慢慢地就没有了，只有越来越严重的压抑，为什么呢？我没有答案，也许有太多的原因了。 回想起我这几年的经历，我觉得我就像一根杂草，虽然一直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但却在风雨中顽强地生长着。但是，在经过不断历练后，也许在某年某月某日，我就可以长成参天大树。所以，我应该笑对前面的道路才对，正如《海阔天空》的歌名一样，前面终究会海阔天空。 第二天，我就将房子退了，然后就正式离开广州了，而我随身所带走的物品，除了一些衣物、一台电脑、几本程序开发方面的技术书和其他一些物品外，就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棠下村，这个我在这里住了足足三年有余的广州有名而典型的城中村，并没有什么值得我去留恋的地方，但将来回首往事的时候，我一定不会忘记“棠下村”这个名字。 随着我正式离开广州，我也开始了一种不同的生活，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轨迹。